那道帘子刚一拉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就从帘子后面汹涌而出,湿冷而腐败的气息瞬间在房间内弥散开来。
就好像……那道帘子是一道屏障,把这股难闻的味道一直牢牢地锁在了帘子后,直到被人揭开了它的真面目——
帘子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
不过,帘子后的房间看起来和诊室完全不像是同一个房间:
三面的墙上挂着不少看起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器具,而挂着这些东西的泛黄墙壁上则满是飞溅的红黑色痕迹,层层叠叠地凝固在一起;可偏偏在那些黑色的痕迹上,可以看到一条一条细细长长的、深深浅浅的刮痕,有的甚至露出了底下墙面原本的颜色。并且那些刮痕基本都是三条、四条,甚至五条一起出现,像极了……薄异淡淡扫了一眼那医生还拉着帘子的手——
像极了指甲抓过的痕迹。
而在那一片片指甲刮痕的下方,则摆放着一张老式的铁床。铁床上只摆了一块薄薄的床板。床板是由数块木板拼接而成,只不过那些木板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铁床的四个床脚被死死地钉死在了地上,四角的床柱子上则挂着粗粗的铁链。这些铁链垂落在床边,末端挂着的铁制镣铐正在空中轻轻晃动着。
薄异的目光落在了那铁制镣铐上。镣铐的内圈里,肉眼可见地可以看到上面粘着的一些残留的皮肤组织。
“呲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垂落的镣铐被一只手捡了起来,打断了薄异的观察。那医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铁床边,正抓着那只镣铐,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薄异十分熟悉的振奋和狂热。
“快来……”他一脸兴奋地对着薄异招手,晃着手里的镣铐。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撞击着金属的床腿和床板,不断发出着刺耳难听的巨大声音,“快来快来,快躺上来……不要害怕……”
“这都是为了治好你身上的病……”
“别担心,我可是医生!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嘶哑却又兴奋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薄异却默不作声地、只是盯着那位医生看。因为在那位医生走到床边后,他就没法从医生先生身上移开目光了,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位医生先生,一直藏在桌子底下的下半截身体——
那是两条已经基本看不出形状的腿,白花花的肥肉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层层叠叠地堆积着,一层叠着一层,紧紧地挤在一起,薄异甚至看不到对方层层肥肉下的脚。长长的白大褂衣摆落下,挡住了大半的皮肤,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他的腿和腿之间完全没有一丝缝隙。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它们之间,原本就真的没有缝隙。
毕竟,那位医生从诊桌边走到铁床边的时候,薄异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的声音。只有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油腻湿润的痕迹。
“啪”、“啪”、“啪”……的铁链撞击声还在不断响起,甚至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因为速度的加快变得越来越尖利,“快啊!”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中的不满看起来快要溢出来了,“我可是医生!”
“外面的护士难道没有教过你们要听医生的话吗?!”
“都说了要听医生的话!”
“要听医生的话!”
他猛地丢掉了手里的铁链,一脸阴鸷地、死死地盯着薄异,“所以……”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薄异这才迈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抱歉,医生。”
“我只是在思考,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治疗?”
医生先生原本阴沉的脸色,在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薄异称呼他为“医生”,还是因为终于薄异终于听了他的话后,一下子雨过天晴,变得眉开眼笑了起来,“哎呀……”
他的墨绿色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一边还不忘回答道,“治疗的第一步,当然是先放血了……”
他一把将薄异推到床板上,然后兴奋地伸出手,从旁边拖来了一个看起来就十分老旧的仪器。
薄异只是扫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这台机器是做什么用的。
虽然这种款式古老的仪器不会出现在他的实验室内,甚至不会出现在他手下那些研究员的实验室里;不过在以前,在他还小的时候,倒是有不少这种老旧款式的仪器。
更何况,这些研究仪器看起来各个功能不同,看起来复杂,但实际使用起来其实都大同小异。
同样的……薄异的目光缓缓从挂在墙上的那些仪器工具上一一扫过。
这些东西也都同理。
毕竟,这里所有的东西,他都基本见过、或看别人用过……
有不少,他甚至还——亲身体验过……
“该死的!”在薄异回忆“往昔”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暴躁的怒骂。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那医生竟然一拳砸在了那机器上,“这该死的东西要怎么用!?”
粗短的手指不断地在仪器上的按钮按来按去,不停地拨弄着那几个已经摇摇晃晃的旋钮,但是那台仪器并始终没有如他所愿一般启动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用力地拍打着仪器,“为什么不能用!为什么我不能用!为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滴——”一直没有反应的仪器终于亮起了红色的灯。
薄异慢悠悠地从某个按钮上收回了手。
“请问……”
他对着满脸都写着震惊和不解的医生先生,慢条斯理地说道,“您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