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偏僻街上空无一人,只听得马蹄声哒哒的响着。和花雕楼的彻夜不眠比起来,这里就好像是另一个地方。
骨笛声响起,莫怀山放下手里的笔,匆匆忙忙跑到街上。
一个木牌子向他飞过来,莫怀山抬起手轻轻一抓,巷子深处那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莫怀山看了看手里的牌子,他已经知道做什么了。
莫怀山只身前往雕花楼,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如此繁华而又脱离世俗的塔楼。
中州的繁华,他曾经无法想象。只是在这里待久了之后会发现,所有的东西都事在人为。
那些雕花的工匠们,一个个手艺精湛,技术一代的传承,到后来自己却落得连个下葬的棺材本都没有。
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师,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手艺,多收了一些徒弟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宅院,也没有多大的家业。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整日重复着一样的生活。
莫怀山看到拿着工具收工的师傅们,想起了曾经的父亲和自己。
祖上是打铁的——盛夏的时候站在炉边炙烤。一不小心还会有铁花溅到身上。
他看着这些普通的百姓,这样的百姓占了全天下的九成多。
而雕花楼紫音阁这样的地方,只有那些少数的富家公子和一些经商买卖的商人才去玩的起。
姚寻凤说要报仇,不仅要给姚家自己人报仇,也要帮皇上夺权,还要帮霍云龙找人,帮姐姐找人。
放在雕花楼的东西,是霍云龙所写。
昨日,白家大哥和二哥来看三弟,四弟,带来了霍云龙所要的那些东西。
查清了柳相正的贪污受贿以及驱赶流民的一些罪证。
最关键的是,柳相正把贪污的钱存入了一个钱庄。而顺这个钱庄顺藤摸瓜,查到了兵部。
兵部是齐忠暠的部门。
他是兵部尚书。
霍云龙让季清瑶拿着信去雕花楼传消息。
季清瑶不理解:“我直接把这些书信的内容交给莫大人不就好了吗?为何要多雕花楼这样一道手续?”
霍云龙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只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下雕花楼的程序,下一次,你千万不能再去找莫大人了。齐忠暠肯定也派人盯着他。”
莫怀山走过去,拿着牌子在信息台换了一封信。
“多谢。”
莫怀山不敢怠慢,但是这封信他怕是很难拿出雕花楼了。
他找了人多的地方坐下来,要了一杯茶,然后开始看信。
看信这种机密的事情,他竟然故意在人多的地方。想来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吧。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何年何月,朝廷拨款,用途,以及钱最后的去处。
然后还写了很多柳家人的姓名。最主要的是她的丫鬟蓉儿。
这下面那一排字是另一个人写的:“同上内容,已送至妲己。”
他站在阁楼上,看着外面的天,此时已经三更了。
这是要把柳相正送走啊!即便不是五马分尸,也怕是留不了全尸了。
莫怀山不说话,将书信最后一行字撕掉,然后不动声色的把小二喊来:“找你们楼下跑腿的伙计,帮我去暠王府送个信。”
“客官,我们虽说也给达官贵人送过信,但暠王府……我们还没有去过,只能试一试。”
“多谢。”莫怀山拿了些银两放到他手上,然后手写了一封书信“柳大人危”。只有这四个字,然后交到了店小二手上。
他估算着时间,现在去送信,半个时辰跑到,还有半个时辰跑来……天大概就要亮了。
暠王府门口的禁卫军极其的谨慎。
“何人来此?”
“大人,小的是雕花楼的跑堂,有位老爷让我送信给王爷。”
他将书信从怀中拿出双手奉上。
送到之后,跑堂小哥转身就走。
齐忠暠披头散发,迷迷糊糊的看着这上面的四个字,顿时一惊。
“这信是谁送来的?”
“雕花楼。”
“更衣!”
齐忠暠坐在轿辇里,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过去了。
“王爷,到了。”
朝晖乍现,寒冬凛冽。齐忠暠裹紧了自己的貂皮斗篷,走进雕花楼。
经过一夜的兴奋,早上的人们都渐渐的失去了精神,一个个看起来颓废无力。
暠王身上自带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他走进雕花楼的那一刻,诠释了什么叫蓬荜生辉。
管事的看到他的轿辇和金冠,赶紧跑出来迎接:“参见殿下。”
“嗯,本王自己看看。”
他目光如炬,在楼下扫射过后,接着去二楼,人们都喝的东倒西歪,还在仰头作诗。
来到三楼之后,终于看见窗前有个身影,坐姿挺拔,淡然的喝茶。
“莫大人。”
莫怀山起身,暠王很热情的上去搀了他一下:“莫大人,你我等级是一样,不必多礼。”
“王爷天生贵族,怎能与我等凡人一样呢?
“莫大人,这才上任几天呀,怎么还学会了油嘴滑舌呢?”
但是他打心眼里觉得莫怀山会做人。
“这里有封书信,殿下看看。”
暠王看着陌生的笔迹,和一条条真实的事迹,恼羞成怒。
“这封信是哪来的?敢污蔑朝廷命官!是想死吗?”
“下官刚刚将柳大仁从南州接来,还未来得及面圣,安排他们母女见面。昨天夜里,有人送了雕花楼的信息牌给我,下官在这里深思许久,决定让暠王决断。”
“莫大人在这里坐了一夜?”
“回去也睡不着啊!”
暠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莫大人的忠诚,本王收下了。”
齐忠暠觉得这是件好事:他觉得莫怀山看透了朝堂,现在已经偏向他这边了。只不过,还有待验证。
“只是下官不知这些事情是否真实,下官想要告诉暠王的是:若是皇上派人去查,绝不阻拦!但没有证据的事,也绝不胡乱指控。”
“好,莫大人公正,定能为百姓做一个好的父母官,给天下官员一个榜样。”
莫怀山不说话,两人目光对视着,好像谁也不服谁,谁也不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