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从几处不同的尸身上淌落，如同一条猩红色的蛇，在地面上蜿蜒流淌，然后又汇聚到一处低洼，融合成一摊血红色的河。
凌清秋强忍着不适，目光望向更远处，观察四周的环境。
他们所处的地方貌似是一个山洞，洞里光线昏暗，怪石嶙峋。
周围的石壁上点着火把，明黄色的烛火并不显得温暖，反而将那些尸身映照得姿态诡异，仿佛下一秒就会张牙舞爪地动起来，化为索命厉鬼。
山洞的另一侧，离他们较远一些的地方，整齐排列着几具尸体，与那些腐烂的凡人尸体一样，心脏处都被掏了个大洞。
不同的是，他们的丹田处空空荡荡，那些尸体身上都穿着统一的服饰。
那衣服凌清秋在那位前来报信的清风派弟子身上看到过，是清风派的宗门服饰。
这些尸体，都是清风派失踪的弟子。
他们不仅被人杀死，取走了心脏，更是连丹田处的内丹都被人剖走。
空气里的味道很复杂，有放置时间长久的尸体开始腐烂，散发出的腐臭味。
刚死不久，还算新鲜的尸体，身上渗透出的血液散发出的血腥味。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狐狸身上的狐臭味，
杂揉在一起，让凌清秋几乎要呕出来。
比起气味，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眼前看到的情形，简直是人间炼狱。
凌清秋不想再看下去，又躺回了棺材里。
“怎么了？”
沈卿尘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不适，低声问道。
“外面的情形很糟糕吗？”
凌清秋没说话，只是脸色难看，点了点头。
沈卿尘上半身坐起来，手指抓着棺材侧面，也想要探出头去看。
被凌清秋扯住手腕阻止了。
“别看。”凌清秋看着他，“太……”，凌清秋话音顿了一下，面上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措辞，该用怎样的一个词语描述外面的情形。
最后他只能说：“太惨烈了。”
凌清秋怕他看到感觉不适。
沈卿尘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柔声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沈卿尘想，凌清秋似乎总是把他想的太过单纯娇贵，觉得他会受到伤害。
虽然他这些年避世不出，但是余威犹在。
提起他，人们总是敬佩又畏惧。
正道魁首的名号不是那么好得来的。
在刚刚创立青云剑宗那些年，沈卿尘也曾被人看轻过，贬低过。
更是被不少自以为资历修为深厚的老前辈们找过麻烦。
沈卿尘从不说多余的话辩解，修仙一道实力决定地位，是一个人最大的倚仗。
他手执青云剑，一人一剑，将那些不自量力前来挑衅的人揍了个遍。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看轻他。
凡人羸弱，却又被天道眷顾，有着最适合修炼的体质，自然也是那些邪魔们的目标。
青云剑下死过不少邪门歪道。
虽然同是人族，但魔修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会子你们折磨同族，沈卿尘见过不少次，心里也有数。
自然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他探出头，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形，面容立即变得阴沉冰冷。
沈卿尘沉默坐回棺材里，迎上凌清秋明显担忧的目光，他声音沉缓说了一句：“凌海该死。”
凌清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阵突然响起的脚步声。
凌清秋和沈卿尘对视一眼。
有人来了！
凌清秋拽着沈卿尘的胳膊，将人搂着躺进棺材里，另一只手撑着上面的棺材盖子，手上用力，胳膊上面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用力将盖子盖紧。
“我真是不懂，为什么长老非要让你和我把这些药材抬回来。”
“每次都累个半死。”
是个男人的声音，在抱怨。
凌清秋听着熟悉，就是刚才把他和沈卿尘抬回来的那个男狐狸精。
“嘘，”另一个女狐狸精连忙出声阻止他，“你小声点，让长老听见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你懂什么？长老说过，这是为了保证药材的新鲜。”
“将药材的精华取出来后，必须立刻投入炼丹炉，这样才能保证药性不流失。”
“要是咱们直接将药材挖了，再带回来，就不新鲜了。”
“到时候要是炼出来的丹药出了差错，长老那里不好交代。”
“我知道了，我又不傻，不会在长老面前乱说的。”男声有些不耐烦地道。
“好了好了，”女声显然更有耐心，一直在劝慰那个男狐，“你且再忍忍，长老说了，等做完这次的任务，他会在宗主面前给我们记一大功。”
“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看那些人脸色了。”
凌清秋在棺材里静静听着，他本以为这两个狐狸是胡丽手下的小喽啰，没想到也是万魔殿的人。
万魔殿原本只有修炼旁门左道的人族魔修，现在竟然又和妖族混到了一起。
凌清秋想了想，又不觉得意外了，他母亲不就是妖族，凌海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毫无顾忌，不择手段。
凌清秋忽然闻到了一点不太明显的香味，有点刺鼻，是他曾经闻过的味道。
那两个窃窃私语的狐狸精也噤了声。
凌清秋搂着沈卿尘，隔着厚厚的棺木，他听到有人问：“今天弄来了几个药材？”
熟悉的女人声音，带着魅惑，像是在故意引诱，是胡丽。
“回长老，今天弄来了两个药材。”
“嗯？”
胡丽听完，声音里带了点不满。
这药材指的当然就是凌清秋和沈卿尘。
两个狐狸精这些天替她掳来了那么多人，对她的脾性也有了点了解。
知道她是嫌人少，女狐大着胆子上前解释：“长老，虽然今天弄来的药材少，可是品质都很不错。”
“哦，是吗？怎么个不错法？”胡丽的声音起来像是提起了几分兴趣。
女狐恭敬垂首，解释道：“长老赐给我们用的勾魂铃，普通凡人，连一声铃响都坚持不过，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今天来的这两个药材，可都是坚持了三声以上，所以，我猜他们两个的资质不错。”
“这样的药材炼成丹药，没准出来的效果都比平常的药材要好上一些。”
胡丽被她说的来了兴致， 命令道：“打开盖子，把他们抬出来看看。”
凌清秋躺在棺材里，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沈卿尘，对他眨眨眼，然后伸手附上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皮上轻轻抚过，让他闭眼。
沈卿尘虽然心里担忧，但还是听了他的话，乖乖躺着，没有乱动。
“哗啦”一声，棺材盖被缓慢又顺畅地推开。
两个狐狸分开，一人站在棺材头部，一人站在尾部，胳膊同时伸向凌清秋的肩膀和腿，准备合力把人抬出来。
却突然看见，那个明明当着他们的面晕过去的凡人，突然睁开眼睛，直起身体坐了起来。
凌清秋站直身体，脚上隐晦的避开了沈卿尘的周围，避免自己不小心踩到他，踏出棺材的动作难免就慢了些。
然而，这番情形看在另外三个人眼里，就是另一种意思。
那个被他们当做药材的凡人，动作不疾不徐地从棺材里迈出来，神情淡然，处变不惊，自信又强大，丝毫没有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担忧。
凌清秋踏出棺材，站在胡丽面前，甚至还有闲心理了理衣服上躺出来的褶皱。
他笑着冲胡丽挥了挥手，“又见面了，胡长老。”
胡丽脸上终于露出了点意外的神色，一侧眉梢微挑了一下，被面纱掩盖的脸上仍旧笑着。
笑容里比起意外，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味。
“少主为何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