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你居然迟到了,少见。”昂热把玩了半个小时的雪茄终于点燃。
“抱歉。”弗罗斯特脸上带着笑意,“家族里的事情耽搁了。”
“庞贝怎么样了?”昂热问。
“一切都好。”弗罗斯特回答。
庞贝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家族责怪了一番,减少了庞贝的财政支出权限。
血统的优秀,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不是弗罗斯特努力经营加图索就能超越的。
但也不存在什么嫉妒,一切都是为了加图索。
“聊正事吧。”弗罗斯特也点燃一根雪茄,可谓春风得意,“明天就是听证会了,劳烦诸位一起,见证这个时刻。”
“当然。”昂热没有丝毫慌乱,并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弗罗斯特,调查团在学院待了也有一段时间,如果这次听证会失败,该如何呢?”
“不能胡搅蛮缠。”一位校董说。
在调查团与学院博弈的时候,昂热已然将一两位中立的校董拉到了自己阵营里。
调查团没有任何理由长期待在学院,这点是共识。
弗罗斯特也认可,说道:“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听证会失败,调查团自然会离去,此事作罢。”
昂热鼓起掌来,“很好,弗罗斯特,我很期待调查团的表现。”
“放心,不会让你有所失望。”弗罗斯特与昂热对视。
两人眼中都藏着无尽的自信。
弗罗斯特有些不明白,昂热的自信来源于何处。
在弗罗斯特看来,执行部已然是加图索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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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恢复得很快。”女孩浅笑。
男人晃了晃端着酒瓶的右手,“还行,快痊愈了。”
“做手术,做手术!”小机器人端着盘子,轮子飞速旋转。
“我已经不用做手术了。”男人对小机器人说,旋即又问女孩:“不该给他起个名字吗?”
“adams。”女孩说。
“adams。”男人对它说:“我好了,不用手术了。”
“哦。”adams似乎有些失落,慢悠悠地退入黑暗里。
男人含笑饮酒,又转而叹息:“也许我知道那个家伙是谁了。”
“那个家伙?”女孩问。
“底层代码的那个家伙,以及在湮没之井伤了我的人。”男人情绪渐而低落,“但我不敢肯定。”
“你从来不会这样。”女孩了解男人,哪怕他老了,“其实你已经肯定了,但你有些不敢承认。”
“嗯。”男人低下了头,伸手抓住女孩的手,“我曾调查过他,背景和信息没有任何问题,连昂热校长都逐渐不再有所怀疑。当我们都把他从名单里剔除后,他又忽然跳了出来。”
芬格尔继续喝酒,继续说着:”无法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哪怕是龙王,也无法把背景弄得如此干净和真实。“
“这些都不是你不敢肯定的原因。”女孩提醒道。
沉默像风,这个房间不该有风的,它在冰窖深处,只有男人可以进入。
“你把他当朋友了,对吗?”女孩问。
男人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他有很多年没听到“朋友”这个词了。
他曾以为自己会孤单下去,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人。
然而一下子冒出了两人,慌了他的心神。
“你知道吗?”芬格尔忽然说了起来:“我也想当好一个工具,但工具会好奇的……好奇心又会害死猫。他们两个刚来的时候,衰得真是够可以的。可那个家伙,就是有一种奇怪的自信,无视一切地去努力。他享受着一切,无论好坏。我曾以为弱小是无法拥有洒脱的,可我现在觉得,洒脱才是摆脱弱小的开始。”
“你没弱小过,自然理解不了弱小。”女孩轻声说。
“不。”男人猛地抬起头,“十年前,我弱小得像海里的一条死鱼。”
“你还在被往事追赶吗?”
“我永远忘不了。”
女孩不喜欢聊这个话题,她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无法肯定的人呢?”
“作为工具,我该汇报的,但因为无法肯定,我想等等。”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现在就有。”男人抬起头,“调出韩秋在数据库的档案,所有,包括任务记录。”
女孩的身前出现荧蓝色的屏幕,屏幕上是关于韩秋的一切。
从入学前的调查到今天。
从c到b,从籍籍无名到新生联谊会管理部部长,各科成绩都写满了优秀。
履历上没写“努力”二字,却无处不透露着“努力”。
教授们曾把他作为榜样来激励同样出身寻常,血统一般的学生们。
男人笑意晏晏,“这份履历需要怎样的付出才能得到?更何况他三天两头拉着我喝酒。真过分,用喝酒麻痹我,自己在背地里偷偷努力。”
“听起来,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嗯,我很少对一个人给予很高的评价。他和路明非很像,却又是两个极端。”男人说:“他们表现出的弱小很相似,但他比路明非多了些难得可贵的东西,而且他在尽力让路明非获得那样东西。在路明非这件事情上,他跟我是一个阵营的。”
“帮助和监视路明非,是你的任务。”
“被动已经在慢慢变为主动。”芬格尔说:“路明非那个家伙就是个废柴,没啥优点就算了,还一堆缺点。但是……混血种有一半是属于人类的,不只是基因,包括内心。也许是血之哀在作祟,他天然能获得我们的帮助。”
“那你要帮韩秋吗?”女孩又问。
男人默默饮酒,直至瓶子里的酒见底,他才给出了回答:“我需要好好考虑,我无法确认他的真实情况。他到底是龙,还是人?他是个怪物。可我也是个怪物。”
“如果有一天,昂热校长让你向路明非和韩秋举起屠刀,你会如何?”
“要看是为了什么,你知道的,十年前的事件后,哪怕我的心有了触动,却也依旧是青铜所铸造的。”
“或许你该多遇到一些像路明非和韩秋这样的人,你该多些朋友。”
女孩想说的是:往前走吧。
但男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正如楚子航心里有一个男孩站在空无一人的高架路上,身旁的车里漆黑一片,没有来时的那个人。
男人也一样,心里永远有个意气风发的男孩困在格陵兰海深处,与昔日之人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