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度顿时泣不成声，她明白这些道理，但玄甄的死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彻底压垮她，却也让她喘不过气来。
哐啷一声，有人猛地推门闯了进来。沈轻舟满是怒容的脸出现在眼前，沈洛白惊喜道：“儿子，你回来了？”
“姐，跟我回家。”沈轻舟上来抓住沈玄度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沈玄度拉住他，问：“陵江和南平的事办完了？可有跟皇上交了差事？”
沈轻舟背着身体固执的扯着她的手腕，“姐，你跟我走，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沈玄度转到他面前，脚上的铁链不合时宜的哗啦作响，“让姐看看，是不是哭鼻子了？”
沈轻舟抬起脸来，眼眶通红道：“玄甄死了你难过成这样，如果哪一天我也……”
“胡说什么？”沈玄度急声呵斥，缓了缓柔声道，“别胡说八道，这种时候还往姐心里扎刀子。”
沈轻舟别过脸去，闷声道：“玄甄早前给我传过一封信，信里跟我炫耀能帮你跑腿办事。我当时心里很不痛快，这么多年，好像他才是你的亲弟弟。就连爹都偏爱他几分，把他当做小儿子般的疼。他跟我说，觉得自己偷了我的人生，万分抱歉。但也庆幸遇到我们，过了好多年的好日子，赚了个够本。那小子贼着呢，他早早走了肯定是找个好人家投胎去了。”
沈玄度知道这是在宽慰她，弯了弯嘴角，“知道了，姐没事。”
沈轻舟瞟了床上的李初一眼，抬眼认真的看着沈玄度道：“姐，我知道被人抛弃的滋味，只要尝过就忘不掉。但这不能成为他这样对你的理由，你跟我回家去。我虽然年纪尚轻，但也为皇上立了不少功，将来定会前途无忧。你尽管跟着我，旁人断不能看轻了你去。”
沈玄度露出真心的笑，对沈洛白道：“爹，一眨眼你儿子都这般大了。他小时候拖着鼻涕追在我身后的样子，仿佛还在昨日。”
沈洛白欣慰的笑，怅然道：“你娘若能……”
“我娘若能见到我现在这般模样，依旧会举着木棍儿追着我姐打。”沈轻舟笑着眨了眨眼睛。
沈玄度和沈洛白跟着笑了，齐望舒离去这件事，好像终于没那么难以面对了。
亲人离世，活着的人能笑着提起她时，才算是真的走出了死亡带来的阴霾吧。
这个时候，那个离去的人，终于成为了一段又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好像他只是远行了一般，依旧好好活在这世间。
只是与我们，暂时不能见面而已。
沈玄度最终没有跟沈洛白和沈轻舟回沈府，两人出了屋子，李为谦忙迎上来，连连说着道歉的话。和李丰烨将他们一直送出府门。
董涞带着人进来收拾了屋子，收拾妥当后，道：“夫人，我就在门外候着，需要什么您唤我一声。”
沈玄度点点头，等董涞出去关上门，拖着铁链上了床。和衣躺下注视着李初的侧脸，苍白无力。睡梦中嘴唇依旧抿着，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沈玄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她沉入梦境时，心里很是慌乱。
自从两位娘亲死后，但凡做梦，极少有美梦。是以，这次她以为又是难熬的一夜。
当巡风和玄甄并肩出现在面前时，沈玄度只觉欣喜。他们死后很少入她的梦，她只当两人是怨着她所以不肯来找她。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千言万语间竟不知说什么了。
玄甄看着她对巡风道：“我就说吧，阿姐见了我们肯定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巡风笑道：“主子，别愁眉苦脸的。”
沈玄度想应一声，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巡风又道：“主子，我们走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啊。”
“不会……不会忘……”沈玄度积攒着力量喊道，喊出的声音大的猛地将自己震醒。她忙重新闭上眼睛，眼前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方才见到巡风和玄甄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重新睁开眼，心里沉甸甸的东西在逐渐减轻。似乎就像爹说的那般，她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情绪平衡的出口。也或许是她内心对希望的渴求，让一切伤口修复的快于常人。
她也知道，这些事情并没有过去，也没有遗忘。但，她在完全接受了而已。
沈玄度露出一丝笑，转头对上李初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双眼。
侧过身与他面对面，抬手将他脸上的散发挽到耳后，轻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李初近乎贪婪的眼光令人有些不适，沈玄度扯了床边的轻纱盖住他的眼，起身附在他耳边道：“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离开，我只要你，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永远不变。”
李初痛哼，沈玄度这才发现碰到了他受伤的手掌。忙退后稍许，捧了他手掌看，好在没有渗血。
“起吗？”沈玄度拨开轻纱，拽着李初的手臂微微用力。
等李初坐稳，刚想跳下床，结果被脚上的铁链绊住差点儿一头栽下去。
沈玄度挑眉，跌坐在床上，伸脚到李初面前晃的铁链叮当作响，问：“钥匙呢？”
李初撇过头去不吭声，沈玄度一脚踹在他脸侧，凶道：“给我钥匙，铁环磨得脚腕疼。”
李初回过头两只手去扶她小腿，沈玄度忙躲开他受伤的手，自己将脚放到被子上。李初象征性的摸了摸她脚腕，但没有拿钥匙的意思。
沈玄度见他眼睛转动的有些缓慢，这才察觉不对，试探道：“绥宝？跟我说句话。”
李初顿了一下抬眼幽幽的看她，手上动作跟着停了，但没开口说话。
“董涞！”沈玄度忍不住大叫，心脏突突直跳，拖着铁链叮啷咣当的下了床。
小蛮先进了屋，董涞跟在她身后。两人进屋看到沈玄度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单腿站在地上，脚腕上的铁链绷紧，另一端被李初牢牢的抓在手里。
两人忙背过身去，沈玄度急道：“董涞，你去跟他说话。”
董涞凑近李初，小心翼翼喊道：“二爷？”
李初眼珠动都没动，只盯着沈玄度的方向。小蛮咦了一声，凑过去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人依旧毫无反应，道：“阿姐，你动动？”
沈玄度退后两步，慢慢左右迈步，便见李初的眼珠跟着她的移动转了转。
三人的心不由凉了半截，李初的样子，跟失了魂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