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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悉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便转移了话题:“我看您这里还有不少鞋子,可以帮我选两双合适的鞋子吗?”

老修斯给他们量了鞋码,去给他们找鞋子试穿。他都快破产了,只因他给人做鞋子只收很少的定金,结果很多人定做了鞋子又不来拿,结果把鞋子都给积压了,量身定制的鞋子又难卖,所以积压得越来越多。

闵悉和云霁不挑款式,只要合脚就行,他们试了好几双,终于试到了两双合脚的靴子,每双靴子120瑞斯。闵悉没有还价,因为看得出来老头不擅长做生意,是个实在的手艺人,还因为他曾经是个令人敬佩的领航员。

两人把旧靴子送给了老修斯,也许上面的皮子能够给他做个补丁。

老修斯拿着旧靴子看了看,说:“鞋底还没坏,皮子有一部分还是好的,还能打补丁用,我给你们20瑞斯。”

闵悉闻言,心里一动,说:“这靴子底还能用的话,能不能帮我们做两双轻便点的鞋子,皮面布面的都可以。天气热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能穿了。需要多少钱,我给你。”

老修斯看着他们:“我不会做布鞋,只会做皮鞋。浅口皮鞋70瑞斯,你们自备鞋底,两双鞋我收你们100瑞斯。一个礼拜后来取鞋子。”

“好,谢谢先生。”闵悉满口答应。

他把钱都交了,老修斯说:“等拿鞋子再给钱。”

闵悉说:“拿着吧,我们现在刚到,都还没稳定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来拿鞋。钱您先收着,反正您的摊位是一直在这里的。”

老修斯这才没拒绝,说:“行,只要我没死,你就一定能拿到鞋子。”

这话说得闵悉有些伤感,算算年纪,老修斯也有60岁了。这个年代,确实算是黄土都埋到脖子的年纪了。这样一个老船员,他心中怀着整个世界,却只能困在这三尺见方的狭窄档位做鞋子。就这样黯然老去,实在令人唏嘘。

离开鞋摊,云霁才问起来他们说的什么:“我就听懂了吕宋和中国,好像还有麦哲伦。”

闵悉说:“那个老鞋匠以前是跟着麦哲伦的船队出海的,还是一个领航员。可惜在吕宋被打断了腿,只能做鞋为生。我觉得英雄迟暮,有点感慨。”

“真的啊?那可真是卧虎藏龙,这里什么人人都有。”云霁说。

“可不嘛。谁能相信,一个不起眼的老鞋匠,竟曾是首批证实地球是圆的人呢。”

云霁说:“看来懂当地话真的非常重要。闵九,我特别羡慕你的语言天赋。你真是学什么像什么,你是应天府人,从未去过京城,却能说一口标准的京话。拂朗机话也说得这么道地。”

闵悉笑起来:“可能真有点儿语言天赋,将来我还要学学大吕宋的话,还有英语、德语和法语。”提前打个防疫针,免得到时候他吃惊。

两人买好了衣服鞋子,觉得饥肠辘辘,也不找地方洗澡了,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昨天晚上他们就在桑维斯的小酒馆里吃了块黑面包果腹,黑面包的口感真不敢恭维,居然是酸的,还带了点咸味,口感硬且粗糙,里面掺了不少麸皮,就跟嚼锯末一样。这跟闵悉在德国吃的松软的黑面包完全不是一个东西,这应该是这个时代穷人最常见的果腹之物。

这个年代,小麦粉是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主食,而普罗大众只能吃粗糙的黑麦和燕麦,加之处理方法有限,烹饪出来的东西只有一个功效,那就是填饱肚子。

两人找到一家小饭馆,一个酒糟鼻的矮胖中年女人出来,用口音很重的葡语说:“要吃什么?”走近了,她身上还有浓浓的酒味,看来是个酒鬼。

她大概还没醒酒,所以对异邦人士完全不好奇,只是靠着一张油腻腻的桌子打着酒嗝。

闵悉说:“我们第一次来,请问有什么好吃的推荐?”

女人说:“那就必须得尝尝我们的招牌浓汤。”

闵悉说:“行,那就来一盆浓汤吧,还有肉或者鱼吗?”

胖女人朝里面喊:“老索萨,今天有没有鱼?”

里面传来一句骂声:“臭娘们,哪来的鱼?你自己睡过头了没赶上码头的鱼市。”

胖女人半点不愧疚,对闵悉说:“没有鱼。”

闵悉说:“那就再来两份主食,有小麦面包吗?”

“没有!只有黑面包和燕麦粥。”胖女人说。

闵悉说:“那还是来两个黑面包吧。”浓汤配燕麦粥,那能果腹吗?所以只能挑选黑面包。

云霁一边听他们对话,一边跟着学拂朗机话。

很快,他们点的食物就上桌了,浓汤是蔬菜和肉放在一起炖的,已经成了糊糊,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他原以为饭馆的黑面包怎么也比酒馆里的好,结果他错了,原料味道完全如出一辙,可能是在一家面包坊买的。

浓汤的味道也很怪异,只尝得出来放了不少香料,闵悉辨认了几种,有八角、肉蔻、迷迭香、小茴香、香叶等,大部分都是从东方运来的,真是逮着什么就放什么,有点类似于咖喱,但又没有咖喱的主料姜黄,磨得也不细,还能吃出香料碎渣。

浓汤里加了点肉,因为熬烂了,不确定是什么肉,应该是猪肉。闵悉嘴刁,能吃出来肉有腥膻味,没骟过的猪肉就是膻味重,加这么重的香料,就是为了去腥膻味的,可惜效果也不显着。

闵悉问:“感觉怎么样?”

云霁尝了一点,微皱眉头:“能吃。”

闵悉笑起来:“是啊,也就是能吃,凑合吃吧。黑面包太硬了,蘸着汤吃好一点。”

吃完饭一结账,居然收了他们100瑞斯。

闵悉有点后悔没提前问价格了:“怎么这么贵!”

胖老板娘大着嗓门嚷:“我们都是用的最好的香辛料,就是这个价!黑面包5瑞斯一个,我还没收你们的钱呢。”

闵悉无比肉疼,合着跑这儿来吃香料呢。

结完账,闵悉跟云霁抱怨:“太坑了!就一份浓汤,要价100,抢钱呢,那个黑面包也贵,居然要5瑞斯一个。”

云霁说:“我原以为这里的物价跟大明差不多,这么看来,这10个银币完全支撑不到咱们返程啊。得找个营生赚点钱才行。”

闵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破旧的小饭馆,就这个坑人的水平,居然还没有倒闭,当地人吃的都是些啥啊!

闵悉问:“你的胳膊要不要紧?”

云霁右手捏了捏左手手腕,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要太用力就行。咱们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能干点啥,回去问问酒馆老板,看他能不能给点建议。”

两人提着新买的衣服回去,看见小迭戈站在酒馆门外用袖子抹眼泪。

闵悉赶紧问:“怎么了迭戈?”

“我没看好火,把菜烧糊了,桑维斯先生打我了。”迭戈抽噎着说。

闵悉看见桑维斯叼着烟斗站在门口,没好气地朝迭戈扔鞋子:“我一大早起来买了一堆海鲜要招待客人的,你倒好,竟然把我的锅底差点都烧穿了,厨娘都给气走了,我今天非扒了你皮不可!”

迭戈是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长得十分瘦弱,闵悉于心不忍,赶紧上去打圆场:“先生,我会做饭,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桑维斯看着闵悉,没好气地说:“就剩下几条鳕鱼了,你能帮我烧出四道菜吗?”

“您先带我去看看。”

闵悉跟着桑维斯去了后厨,看着剩下的几条鳕鱼,问:“几个人吃?”

桑维斯说:“四个人,加我五个。”

闵悉看了看旁边还有一些鸡蛋、洋葱和胡萝卜,说:“应该没问题,交给我吧。我给你们做一顿全鱼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