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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公主缃也没指望弟弟能来拯救自己。

毕竟唐国是唐王的一言堂,她没经过通传便回宫是犯了唐王的大忌,他不允许有人脱离他的掌控。

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缃,既然你不喜欢出嫁,那干脆永远不要嫁人算了。”

缃还没反应过来,侍卫就架着她离开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她被扔到了大街上,没有身份,没有财帛,什么都没有,等元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已不成人样。

但她并不恨公子昇和公子元,除了一定要活着的念头,她的头脑里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时的她容貌尽毁,身体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元不敢相信父亲会那样心狠,可缃只是笑笑:“我们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说起来,你们没怎么样吧?”

元苦涩道:“我和昇被罚了五十鞭子,现在才勉强能走路,姊姊,希望你别怪我们。”

“不会的,我也算是解脱了。”

她受够了婚姻和控制欲极强的父亲,但她不愿意死,怎么样都不愿意死,为此,她可以做任何事。

公子元苦笑一声:“还有那么一个好消息,大王终于病了,他现在无法起身,我从婴那里得了个法子,能让他就这么昏昏沉沉下去,这样我们也安全了,”

少年的公子元还做不到弑父,他能想到的报复只是如此,可缃却说道:“婴说过,一不做二不休,他不彻底死去,我们都无法安心。”

弑父是非常违反道德和礼法的,元不想背上这样的恶名,他只是消极抵抗,不给生病的父亲传太医。

借着唐王病倒的空窗期,他们疯狂扩张自己的势力,终于在赵婴的药失效前掌控了王宫。

醒来的唐王雷霆震怒,他大吼着:“元,你这个逆子!逆子!”

在看到公主缃后,他更加愤怒,不停地拍打着床沿,缃依旧无动于衷,她只想活着。

为了活着,她和街边的野狗抢发霉的食物,乞丐也能随意折辱她,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唐王毕生最看重的就是手中的权力,这也是君王的通病,但他同时还有病态的掌控欲望,是以每个人在他手下都活的战战兢兢。

事情脱离掌控严重打击到了唐王,他本就大病未愈,一口气没缓上来,便咽了气。

其实死没什么值得伤心的,尤其是缃,她在被扔到街上时就被宣布了死亡,可以说,她已经死了。

可是元和昇不行,他们还作为公子活着,所以他们要伤心,要难过,即便用烟都熏不出多少眼泪也要哭的撕心裂肺。

后来在赵婴的提议下,千面司成立了,他对唐王元说道:“大王,千面司该由绝对信任之人掌管。”

他的言下之意是公主缃当年因为兄弟俩才受了那么多苦,不能保证她的忠诚,唐王的人选他并不赞成。

“没关系,她不会背叛。”

自从那件事之后,缃并没有自怨自艾,她是个坚强聪明的人,只有活着才是她唯一的执念,毕竟,她还不想死。

后来她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作为一个死人,她非常适合掌管千面司,而且唐王元对她有愧,这也是她最大的依仗。

时间回到现在,她拼了一辈子,还是死于非命,剑珣的确睚眦必报,却也有一丝慈悲之心,她允许忤逆上位的公主缃进入原本就属于她的墓穴,也算是难得。

剑珣擦干净珍珠,让宫人送来丝线重新穿好,她一边穿珠子一边想到,自己比起父亲要幸运多了,当年老唐王给唐王元留下了无数的隐患,用了很久才彻底清除。

而今她接手的唐国很完整,一切都在唐王的掌控之中,除了千面司。

现在,千面司也是她的了,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任用公主瑰,瑰守不住秘密,而且,她赐死了王后,这样做太为难一个小姑娘了。

思及此,剑珣去了瑰的寝宫,只有趁她睡着时,她才敢见她。

公主瑰并没有睡着,她的母亲在日前被塞进了唐王元的陵墓,那时,她还笑着:“阿父,我要吃饴糖。”

她的精神在唐王死后彻底崩溃,只记得父亲母亲和哥哥,以及一个无法触及的幻影。

瑰给母亲拿了块格院的硬糖,强忍着眼泪:“吃吧,吃了就不痛了。”

王后满脸天真:“真的吗?我喝了药后能不能看到那个穿着缁衣的少年,他对我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想找到他。”

那是碗毒药,剑珣还算顾念她们之间的情谊,用的是格院最新出品,服下去不会太痛苦,比起牵机要好很多。

“不是…不是真的!”

瑰掀翻药碗,那个少年从来都是假象,他的情话是从赵婴那学的,温柔体贴是演的,只有要你去唐国才是真的!

可王后浑浑噩噩,她一直都没有野心,只想着和心爱的少年长相厮守,看瑰打翻药碗,她反而发了怒。

“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

宫人贴心地又送来一碗药,剑珣从来都不觉得一碗毒药就能送走她这位傻的可爱的嫡母,虽然她是个妥妥的恋爱脑,但她身边还有瑰,瑰一定不愿母亲陪葬。

王后抢过药碗,大口地喝了下去,宫人对她说喝了药便可以见到那个少年和父亲,她信了。

其实宫人也没说错,只要都死了,不就见到了吗?

喝下毒药,王后没什么反应,还是那样呆呆的,念着少年送给她的情诗。

从所谓伊人到念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念着念着,声音停了,她已经死了。

王后的死状并不可怖,反而很安宁,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嘴角还有一丝微笑,肤色也还是平常的颜色,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是她的确死了,瑰抱住母亲尚且温热的身体,泪流不止:“阿母,别再相信男子了。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可惜王后不会回应了,她不死不识便要死,新王不可能留下一个强盛的不属于自己的外戚势力,只有他们的利益代表者彻底消失,剑珣才能安心地任用他们。

剑珣是偷偷溜进来的,她身上还有公主缃的血气,瑰识趣地装作睡着,她不够聪明,但经历这么多也算有些长进。

她知道新王又杀了人,是来找她这个傻子寻求安慰,这时候只要沉默就好了。

“瑰,我刚刚杀了千面司的掌司。”

剑珣坐在瑰的床边,她也是人,也需要倾诉,而睡着的妹妹是她在宫内唯一的倾诉对象。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之前去了老师家,他给我留下许多案宗。”

她露出向往的神色:“我要是有崔先生那样的朋友该多好,毁镜,毁镜,他要我亲手毁了咫尺镜。为了成全他们的友情,我便是那个该表态的工具人。对了,你知道什么叫工具人吗?就是利用完就舍弃的人,可我没办法苛责崔先生,王是统治不了他的。”

装睡的瑰心神大动,工具人,她母亲不就是标准的工具人吗?虽说唐王后的遭遇是政治联姻的常态,但她还是为母亲不平。

剑珣絮絮叨叨半个时辰,临走时她帮妹妹掖了掖被子,神情温柔:“瑰,好好睡吧,噩梦已经过去了。”

她踏着夜色回了自己的寝宫,沐浴更衣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熬夜产生的黑眼圈暴露了她。

唐王的寝宫自然是有格院的玻璃镜子的,她取出米粉,遮住眼下的青黑,随后,她便要举行朝议。

新王登基,她虽说名正言顺,可臣子和势力是需要驯服的,她这些日子几乎日日不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