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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会痛苦吗?我看不懂你们的喜怒哀乐。”

竹叶不明白,为什么人能在伤心的时候笑,开心的时候哭,他们太过心口不一。

包括崔祁也是,他明明伤怀,却不肯哭泣,只是默默地读些诗词歌赋的闲书。

太子璜飘到了妻子身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说是爱情,更多的是互相扶持的亲情,但他们也离不开彼此。

“人是最痛苦的。”

太子璜轻轻抚摸着妻子自缢而死留在脖颈上的疤痕,当年竹叶本想杀死姬琮,桐怎么能允许?

她以自己的命换了孩子的命,向竹叶发誓阿霖绝不会成亲,只要等几十年祂也能完成目标。

竹叶答应了,祂也曾是母亲,同越王的几个孩子祂都很喜欢,两百年都等了,差个几十年也没关系。

所以桐在听到公主息来报姬琮已经逃入了虞国后自尽了,她选择了用三尺白绫结束自己的一生。

春天的大漠也有了些许生机,但风沙更为严重,在天罗地网中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变化,竹叶想起自己曾经最喜欢春天。

祂的本体是竹叶青,那时竹子上的雪都融化了,冬笋也长成了竹子,而春笋还在地下积蓄力量,他们师门就一起去采摘笋子和竹荪,顺便捉几只竹鼠打打牙祭。

竹鼠比起其他的老鼠好吃多了,有股竹子的清香味,而且皮肉也鲜嫩,他们都喜欢捉竹鼠吃。

但掌门说他们已经修成人身了,不能再茹毛饮血,吃竹鼠也要吃熟的,不能直接吞下去。

大师姐学会了烧烤,她砍来竹子劈成签,把去了皮毛的竹鼠放在烤架上,撒上一点点盐就香的整个师门的小蛇全跑了出来。

山中无寒暑,但植物的变化会告诉他们时节。那时的日子当真惬意,所以才养成了竹叶天真却无法无天的性格。

再过几个月,太子璜夫妻也能前往轮回了,他们最挂念的只有弟妹和儿子,所以他提出:“先祖,您今日晚上能不能同崔先生托梦,我们要去看看阿霖和弟妹。”

竹叶呵呵一笑:“卫王璧死了好几年了,是崔祁亲自送走了他,现在还活着的只有姬琮和公主息,而且息也改了身份,她现在是卫国的太后。”

“这怎么回事?”

他们死后七日便化作厉鬼,失去了意识,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而且公主怎么能做太后?

竹叶幸灾乐祸道:“他们因为疯血都不是长命之人,所以便签订了十年的契约,而卫王璧需要王后,又不愿祸害好姑娘,索性娶了妹妹。至于他的死也是因为大限将至,那位崔先生送他去轮回了。”

卫王璧虽然的确喜欢小姑娘,他也很招小姑娘喜爱,但他良心未泯,知道自己不能有后代还要娶妻是耽误了姑娘的一生。

而且以他做的事情,在自己死后王后一定会受到攻歼,还不如娶妹妹,她已经是死人了,到时一走了之也方便。

太子璜沉默了,其实卫王璧做得对,他若不是被逼迫也不会娶妻的,桐却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她在卫国生活七年,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和做事的手段,她是个正常人,能忍这么久还不发疯只能说是为母则刚。

“那阿霖呢?”

太子璜还是抓住了疑点,他的儿子很明显还活着,而且从竹叶的字里行间,他推断出自家孩子应该认识那位崔先生。

竹叶很不高兴:“姬琮去和崔祁修道了。”

祂活了上千年,没想到栽在崔祁这个小辈手上,而且他不讲武德,到处撒硫磺,玩釜底抽薪的套路,遣散了自己的宠物,把人引到南方去开荒。

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吗?天天把环境保护挂在嘴边,出手却又阴又狠,好像他多爱动物似的。

崔祁照常上床休息,他今天穿了小熊的睡衣,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竹叶却又来了:“道友好啊。”

崔祁怒不可遏:“好什么好?”

他立刻起身拿了硫磺,竹叶怂了:“我今天有事,太子璜夫妻的魂魄恢复了神志,想见见姬琮。”

“也好。”

崔祁放下了硫磺,去水井洗了手,拿出两个小玉瓶:“魂兮归来!”

他用了叫魂术,两人的魂魄被吸到瓶中:“您就是崔先生吗?”

太子璜对崔祁行了大礼:“多谢您照顾阿霖了。”

桐也附和道:“多谢崔先生。”

他们看起来都是很温和的人,崔祁笑笑:“阿霖就在隔壁,我带两位去吧。”

告别了竹叶后,崔祁敲响了姬琮的房门:“阿霖,是我。”

他没有说自己带来了他父母的灵魂,那样姬琮会着急然后摔倒,但姬琮依旧很快开了门:“阿祁,怎么了,你这个时候不是早睡着了吗?”

“惊喜。”

崔祁钻进了姬琮的屋子,他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床头摆着那本姬易的着作,书籍已经卷页,看样子是翻了很多遍。

他打开了瓶子,十几年不见的父母赫然出现在姬琮面前,他说不出话,也无法流泪,只是呆呆地,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他想开口,嗓子却被泪水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太子璜轻盈的魂魄包裹了他:“阿霖,好久不见。”

桐摸摸他的头,心疼坏了:“对不起,我们没有养育你长大,阿霖,你过得好吗?有没有读书?”

姬琮终于发出了声音,他滞涩地开了口:“阿父阿母,是你们吗?为何这么多年不肯入梦?”

他以前希望能梦到父母,却一次也没有,他们太狠心了,连骗骗自己都不愿意。

“我们因为枉死怨气不散化作了厉鬼,失去了神志飘荡了很久。后来崔先生布下阵法我们经过灵力洗涤才恢复。”

太子璜很平静,他不希望他的阿霖因为父母所受的苦难而伤心,所以对这些年的浑浑噩噩和锥心之痛只字不提。

阿霖只要开心就好了,他是在卫国王室腐烂的根基上生出的新的花朵,不能被先辈的恶果纠缠。

可姬琮哭了,他的眼睛和父亲很像,轮廓却更类似母亲的柔软,哭起来时那双狭长的眸子满是水汽,崔祁不忍再看,他与父母快两百年没见过了。

“是孩儿不孝!”

姬琮跪了下来,他声泪俱下:“我之前恨了叔父十年,直到他过世才得知了一部分真相。”

“这十年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只知道痛恨叔父却不曾为报仇做过努力,是孩儿不孝,孩儿至今都不能报仇。”

他说的颠三倒四,但在场之人都明白了。

太子璜安抚道:“你做的很好了,璧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我们不需要报仇,你能平安顺遂就好。”

他当然恨竹叶逼他们夫妻去死,也恨卫庄王的一切,但人死如灯灭,他不想把仇恨留给孩子,也不想带到下一世。

“我们要离开了,再见或许是下一世。”

桐不放心地摸摸自己的孩子,他们的魂魄还不稳定,无法在外界太久,姬琮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擦干眼泪,抽抽噎噎却也不曾制止。

崔祁送了他们回到大阵,安慰道:“阿霖,别难过,你的父母是要去下一世了。”

枉死之人若不能得到度化只能化作厉鬼,直到魂魄消散都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飘荡,这才有了民间的各种法事。

大部分人是无法凭借肉眼看到魂魄的,但厉鬼却又是存在的,所以道家和阴阳家的先贤制定了简单的能度化鬼魂的方法,在各地也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就目前的战争烈度,天下处处是鬼魂,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时常因为生前的痛苦而发狂,所以大家一般都不会靠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