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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祁的字迹很有特点,他的字清逸秀美,同时笔画多的字他会下意识地略去几笔。

唐王把信件拿给白竹:“将军,通过占卜真的能得到战争的结果吗?”

她不认为白竹会泄密,他的府邸和亲兵千面司占比很高,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唐王的眼睛。

“大王,齐国曾有一人极为擅长占卜,每卦必应,有人要他算自己的死期,他算出一个日子。可到了那天,他身体康健,为了应卦,他自尽了。”

白竹讲的是一个民间故事,但崔祁明显不在范围内。

君臣双双沉默,这位崔先生当真是异数,若是宗庙的祭司占出不详,唐王不会在意,但崔祁已经用能力证明了自己,由不得不信。

于是出征计划被迫延后,他们本打算在冬日突袭,利用棉花和骑兵带来的优势速战速决,看来战术要重新改了。

“听闻将军在为独子的婚事劳烦,孤下月大婚,若不嫌弃,孤可以做个媒人。”

战事推迟,唐王也有了闲情逸致,白竹只是谢恩:“多谢大王恩赐,可犬子在见过赵家姑娘后茶饭不思,臣百般劝解也无用,恐怕是要辜负大王的好意了。”

他对自家儿子失去了信心,长的不俊想得倒美。

唐王失笑:“赵安孤也见过了,她已经通过了吏员考核,即将走马上任。”

老师一家都有一张好皮囊,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白竹闻言愈发羞愧:“犬子痴愚,让大王见笑了。”

若不是只有一子,他恨不得亲手了结白孟,为了一个见过一面的姑娘缠绵病榻,废物!

可他终究不舍,他鲜少亲眷,除了妻儿再无牵挂,就算儿子体弱又不成器,他也是爱他的。

“无妨。”

唐王挥挥手,白竹也识趣地告退,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突袭不成就要改变战术,大军出动可不是儿戏。

国之大计,在祀与戎,唐国的祭祀形同虚设,那么战争就是国家最重要的事情。

唐王思索片刻,召来了公子光:“崔先生今日动向如何?”那幅半成品地图她记着呢,如果能有详尽的地图辅助,此战必胜。

“崔先生的游记已经完成,我们未能得到原本,就流出的内容看对山河的描述非常详细。”

公子光本在格院,他不喜欢千面司阴森的环境,所以和其他兄弟姐妹在格院居住,但他很少能回去,千面司的事务繁忙,他只好宵衣旰食地处理。

唐王眼神微动:“继续盯着。”

只要崔祁不想,谁也不能从他手中取走任何东西,可若是他心甘情愿呢?

思及此,唐王给赵家去了命令,赵安激动非常,可来传令的宫人并没有带来她希望的消息:“赵氏女安,速去虞国桃花坊。”

门外停了马车,还配有几个侍卫,赵安呆住了:“大王这是何意?”

宫人递给她一封密信:“赵姑娘看了就明白了,无需准备行囊。”

作为传令官,她不会多说一个字。

迷茫的赵安打开了信封,唐王诚实地表示她和兄长很像,而崔祁是赵婴的朋友,她要做的是从崔先生那里得到完整详细的地图。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唐王特意提到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她立即走马上任。

家主和主母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虽然知道唐王是利用,可他们不敢说,只能无奈地看着女儿上了马车,驶向未知的远方。

崔先生在唐国朝堂是传奇。他知识渊博,法力高强,而且相当俊美。

不明真相的人们对他为什么独独和赵婴交友给出了不靠谱的解释:因为美人之间会惺惺相惜。

此时的崔祁却身在卫国,姬琮放不下故国,他只好陪着他回来。

在卫王珑和公主息的治理下,献宁逐渐恢复了生机,灵水的血腥也在时间的作用下被冲淡,姬琮站在町岸:“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里死去太多人了。”

崔祁也颇为感慨:“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阿霖,我第一次来献宁这里的水是红色的。”

再次见到卫王珑他长高些许,也沉稳许多,公主息则没有变化,面具掩盖了她的面容,也遮住了岁月的痕迹。

姬琮欲言又止,崔祁也不想开口,他对这个国家最多的情感是怜悯。

天子后裔,中原腹心,卫国的道路是最光明宽阔的,可人心的贪婪毁了这一切。

默默退出后崔祁在路边捡了几根秸秆草叶,来来回回地编织出一只小狗。

曾经他回乡下时,他的外婆为了哄孩子就编草叶给他看。

外婆手巧,几根平平无奇的花草在她手上变作小猫小狗,还有狐狸小兔,可惜后来学业紧张,很少能回去了。

无论故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都是一生挥之不去的。

崔祁把玩着草叶小狗,经过的小童停下了脚步,他们想要,可献宁凡是穿着绸缎的人都死了,这个大哥哥是从哪里来的?阿母说王宫里有喝人血的怪物,他在这里不会死吗?

崔祁看出了孩童的渴望,他站起身把编好的小狗放到最瘦小的孩子手上:“去找些草叶麦秆,我教你们。”

孩子们一哄而散,回来时每个人都抱着大把的茅草,崔祁取出几根结实的演示起来,几个孩子也笨拙地模仿。

和小孩子一起时间过得很快,崔祁不知道自己编了多少小狗,姬琮红着眼睛找到了好友:“阿祁,回去吧。”

崔祁挥挥手中的草叶小狗:“怎么样,可爱吗?”

姬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很可爱,阿祁总是有许多点子。”

崔祁握住好友的双手:“这是我姥姥教给我的,这里应该叫大母。她是个没什么追求的老太太,就在乡下侍弄她的菜园子,可我每次去她都会放下活计,给我讲故事,陪我看月亮。”

姬琮抽抽噎噎,他幼年时因为异瞳不愿亲近大母,而今却再找不到了。

可崔祁甚至不知家人的生死,他一个人去到举目无亲的世界,还是两次。

崔祁的手总是凉的,姬琮也因为功法和血脉暖和不起来,簌地一声,两人消失不见,留下的孩子都大惊失色,喊叫起来。

几日风平浪静,重阳时几人再次聚饮,崔祁一曲十面埋伏,乐曲激昂,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他放下琴后霁儿也上前:“献丑了。”他是被迫的,师父总喜欢考察他的学业,但展示自己也不错。

霁儿弹奏的是平沙落雁,经过学习也有模有样了,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大人们又要酗酒了。

所以他在崔祁拿出酒坛前识趣地回了房间,

崔祁果然取出了一大坛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云姬也高声道:“是啦,今天不喝到钻桌子谁都不许走。”

她是真爱酒,尤其是烈酒入喉的那种火辣灼烧,姬琮则更喜欢黄酒绵软的口感,但他对酒来者不拒。

几碗下肚,姬琮敲着碗筷唱起了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他逃来虞国是在夏天,草木苍翠,后来再回卫国也是一个夏天,尸横遍野,薇草已经老了,不再能食用,人也死了,不再回来。

为了饮酒的快感,崔祁封住了灵力,他忘不了重阳,在这天他为了救李录受了天罚,而后又沉睡许久。

云姬面色红润,唱起了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