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信也跟着成石回来了,云湘见到弟弟安然无事,松了口气,揽过弟弟站在一旁,随即也看向成石。
郑表小姐怎么会在万卷学堂?
云湘一下想到了在学堂做夫子的蒋铖。
陆钧山自然也想到了,脸色多少有些难看了,眉头皱紧了就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成石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有些话不好说出来,怕是坏了小姑娘家闺名。
这番表情还有什么联想不到的?陆钧山当即甩了袖子就快步朝外走,一张俊美的脸儿黑得犹如新鲜烧成的锅底灰,恶灵般的汹汹气势。
云湘看着陆钧山匆忙离去,缓慢才收回目光。
郑七娘该是很满意蒋铖这门亲事的,但他却婉拒了,今天林婉月生产,所以她能趁着这般忙乱的时机偷溜出府去万卷学堂。
这般礼教分明的古代,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做出这般事是极为大胆了,这般孤注一掷,是咬牙要为她自己搏一把了。
想到那书生蒋铖,那样温柔含笑的清隽模样,确实夺人芳心。
云湘沉默了会儿,没再去深想下去,只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或许这书生蒋铖还是蒋家祖先呢!
她揽着戚怀信的肩膀往屋里走,吩咐人将饭食端上来,陆钧山要处理郑七娘的事回来一定晚了,她自然是要让弟弟先吃饭。
但坐下后,云湘发现弟弟的小脸上露出些担忧着急来,虽然陆钧山才走,但他忍不住朝外看去。
“先吃饭吧,陆将军去了便不会有事的。”云湘猜测是郑七娘去学堂找蒋铖时,弟弟也看到了,他是没见过郑七娘的,所以此时定然是担心蒋夫子,便如此安抚道。
戚怀信点了头,却还是忧心忡忡,又想起了今日蒋夫子送他把玩的小玩意,小心翼翼拿出来献宝给阿姐。
云湘正给弟弟盛汤,自然含笑看过去,却在看到的一瞬间,手上一抖,汤汁滚落在地。
那是一只用粗糙泛黄的纸折成的纸飞机。
碗摔落在地上碎成几片,站在一旁的黄杏也惊到了,忙道:“姑娘没事吧?”
戚怀信也是被吓了一跳,忙去看阿姐有没有被滚烫的汤汁溅到。
云湘却是呼吸急促,一时说不出话来,心跳得很快,她没应黄杏这一声,而是拿起那纸飞机看。
折痕干净,显然对方不是第一次折。
这一刻,云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只是拿起那只纸飞机,在唇边轻轻哈了一口气,往外掷去。
纸飞机叠得轻灵,在傍晚的夜风里轻轻悠悠就飘出去好远,一路落在了园子的鹅卵石路上。
戚怀信很是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拍手鼓掌,跑出去捡起那只纸飞机,又高兴地跑回来,他想问这般新奇的玩意怎么阿姐也会玩呀?
可他一抬起头,却看到阿姐站了起来,眼圈很红。
戚怀信还不会说话,忙上前去牵阿姐的手,却被阿姐立即反手握住。
“阿姐问你,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是……你们蒋夫子吗?”云湘的声音很轻,她重新坐了下来,另一只手重新拿起那只纸飞机。
戚怀信点点头。
云湘的手指一下攥紧了。
……
却说陆钧山从家中出来,骑上马就直奔万卷学堂,并遣了成林去一趟大太太那儿,把事简单说一下,也替郑七娘遮掩一番。
大太太本就因着林婉月诞下死胎一事心情郁郁伤心正给陆大老爷写信,又听到郑七娘趁着家中混乱跑出去了,更是心里一紧,忍不住心头焦灼,问周妈妈一句:“可是这京中陆宅风水不佳?”
周妈妈自然回答不出,只安抚大太太表小姐不会有事。
大太太能如何?如今只好在家中等得坐立难安。
千里良驹速度极快,陆钧山很快便到了万卷学堂。
万卷学堂就两名夫子,王夫子年纪大了,这小学堂遇到这般事也是额头冒汗,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忙就看过去,便见一高大俊挺的男人冷面如修罗般进来。
他一个老儒生,哪里见过这般威严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满溢的男人,一时也是惊惧。
正要问他是谁,就见这凶神般的男人的一双灼灼凤目朝着他身后看去。
王夫子也就回头。
蒋铖就站在他身后,此刻他眉宇紧锁,朝着来人看去,虽此刻暮色昏暗,但他依然立刻认出了来人便是上回在街上买礼时见到的那骑马的男人。
陆钧山凤目冷眼瞧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是生得斯文温柔一些,倒是把那些个没见识的妇人的心牢牢攥住了!
他没有立即和蒋铖说话,环视了一圈没见到郑七娘,也没见到七娘身边的丫鬟,便冷冷问道:“七娘在何处?”
虽说成石难以启齿郑家表小姐发生了何事,可一路过来,事情还是说给了陆钧山听。
却是郑七娘不甘屈居一介村妇之后,找蒋铖当面问清此事,后不知蒋铖说了什么,两人在夫子院中纠缠一番,郑七娘自裁受伤昏迷。
蒋铖自是知道郑七娘是陆家表小姐,如今住在陆府,猜测面前这人便是陆家大爷陆钧山,十分客气地行了一礼,便让开了身体,“郑小姐在屋里。”
陆钧山面无表情走过去,便见到里边的榻上,郑七娘正躺在上边,胸口衣襟上沾了点血,这会儿已经醒来,正面目怆然无神地盯着房顶,她的丫鬟在一旁慌张哭泣。
“大爷。”丫鬟膝盖一软就跪下,吓得发抖。
陆钧山面对这从小当亲妹妹疼爱的表妹也是无奈了,想到她悲苦身世,却说不出重话,只叫丫鬟搀扶了她家小姐,即刻回家去。
郑七娘却别开了头,道了声:“大表哥,嘉儿已是没颜面再回去了,你把我送去尼姑庵吧。”
陆钧山也是恨铁不成钢,语气难免控制不住比往日严厉了一般:“就这般想要那书生吗?”
郑七娘豁出去了求爱,却是再次不成,羞臊得脸色发红,她眼里又盈出泪来,只觉得自己一生都苦,听了陆钧山这话,难堪得冒出句:“大表哥不也是如此,只想要那二嫂的陪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