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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可以满住,有心人却满不住,黄有德就是这个有心人,徐婉不禁苦笑道:‘昨日林护卫回来禀报,父亲在青县遇水匪打劫,不但货船货物被劫,连父亲也受伤被虏。’

黄有德心中大骇,老爷受伤被掳!

他以为仅仅是遇上水匪,老爷身边有高手护卫,怎么着也不会被掳,没想到…

他这才仔细看向徐婉,今日徐婉穿了一身浅黄色翻领绣缠枝花的齐腰百褶裙,外罩大红色大衫霞披沉稳大气,头戴累丝吉祥如意金冠富贵端庄,黄绿色搭配的绣迎春花镶边又显青春活泼,耳朵和脖子上带有赤银串粉色珍珠和玉兰花吊坠,衬得肤白貌美的五官更加精致。

显然,大小姐是专为及笄宴特意打扮的。

黄有德暗想,昨日传回的消息,今日徐家上下依旧井然有序,可见是有敲打下人,刻意隐瞒,大小姐如此行径也是为了不让人发生端倪,看来大小姐也明白,徐家生意遍布大魏,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不计其数,若是徐家家主被掳的消息传出,怕是会动摇徐家根基。

看来徐家已有应对之策,他如此不知深浅的插进来,到显得有些莽撞了,好在他没有到处打听,而是直接来找了大小姐,若是因为他而乱了徐家的布局,他可就罪过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后怕,额头也渐渐冒出冷汗,对着徐婉行了个揖礼,羞愧的说道:‘小的仗着小姐的厚爱,无视本分,逾规越矩,随意窥探老爷的行踪,实属不该,请大小姐处罚。’

徐婉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黄有德肃有才能,机敏能干,她直言问道:‘黄大哥先别急着请罪,既然说到这里,我想请黄大哥帮着出出主意,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黄有德愣了愣,见徐婉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半响,道:‘以我的愚见,当下应该封锁消息,一方面赶紧派人前往青县,打听老爷情况,联系上匪徒,看匪徒提什么条件,去年通运河的水匪就曾提出银子赎人,若是能以银钱赎回老爷自当竭力凑钱赎人。’

见徐婉听得认真,黄有德心中微安,继续说:‘另一方面可以偷偷找寻江湖人士,要么是江湖高手,要么是漕帮领袖,若能请到这两方面有份量的人,打听到匪徒关押老爷的具体地点,营救出老爷,也不是不可,就算救不了人,能暗中护卫住老爷的安危也是好的。’

徐婉深吸一口气,慎重的朝黄有德屈膝一拜,黄有德惊吓得赶紧闪到一边,又忙虚扶了徐婉道:‘大小姐折煞小的了。’

徐婉真切的说道:‘不,黄大哥请听我说,我想请黄大哥跟兄长一起前往青县,营救父亲。’

饶是黄有德机智有才,也没想到徐婉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可看着徐婉的真诚,黄有德只在心里惊讶了一番,便慎重应下。

徐大小姐提拔他,徐老爷重用他,这个时候,若能帮到徐家,他一定亦尽全力。

徐婉将汉王愿意出兵相救和舅舅会一同前往青县之事告知黄有德,黄有德闻言,更加有信心救回老爷了。

至于联系江湖高手和漕帮人士就交给黄有德,让他在去往青县的途中操办此事。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因时间紧迫,黄有德也不用在回去,直接让燕儿帮其收拾一些行李。徐婉则带着黄有德去见了大哥,徐婉推荐的人,徐毅自然相信,问了几句便同意黄有德同行。

安排好这些事,徐婉才去见母亲。

张氏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在发烧,只是人还有些疲态,徐婉又将营救父亲的几个办法告知母亲,张氏听到汉王愿意出手,大哥和长子也会赶去青县,心中微定。

丈夫的事有了决断后,她又想强撑着起来主持女儿的及笄礼,徐婉却不让,又给母亲分析父亲的事不宜宣扬,母亲的病态怕引起外人的猜忌,所以坚持让母亲休息,只说若是有亲近的亲戚执意要探望她,就让其来母亲院里看母亲。

商量好这些事后,张氏拿出两个樟木盒子,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块翡翠玉佩,‘这是母亲及笄时,你外祖母送给母亲的及笄礼,是张家的传家之一,价值不菲,当然价值其次,最主要的是代表了我们一代接一代人的传承,母亲希望我的女儿承袭张家女儿的富贵与福气。’

徐婉笑道:‘谢谢母亲,能成为母亲的女儿,这就是女儿的福气。’

张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又道:‘你把另一个盒子也打开。’

徐婉依言照做,里面是一些纸张,张氏道:‘这是你父亲提前准备给你的礼物,他怕万一在路上有所耽搁,所以提前…’张氏哽咽,丈夫和她都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你父亲说,要是他没赶回来,就让我替他送给你。’

徐婉连忙安慰母亲,一边帮母亲擦拭眼泪,一边将汉王和舅舅兄长同去营救父亲的话又说了一遍。

张氏擦干泪水,自责道:‘看我,不能帮女儿主持及笄礼,还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哭,真是不应该。’

徐婉又是一阵安慰,等张氏心情平复下来,她才取出盒子里的纸张打开。

是盐场的股份契约书。

与王府约定的三成盈利,父亲全给了女儿。

张氏抬眼看向女儿,只见女儿愣怔的望着手里的契书,两眼发直。

她知道这契书是什么 ,若是丈夫这趟北上顺利,女儿看见这份契书一定会高兴的,可现在丈夫遇险,估计女儿也是担心里夹着着自责。

张氏向女儿解释丈夫的想法:‘你不要多想,你父亲也是觉得,以后你要嫁入王府,这盐场本就是王府拿出来的,那三成的股份给到你,以后你在王府更能挺直腰杆。’

徐婉恍然,梦里,是不是父亲也是想让她在王府挺直腰杆,所以才帮沈澈做粮食生意?是不是也是想让她得沈澈爱重,所以才将盈利全交给了沈澈?

一定是的,她一直想不通,正直善良的父亲为什么会在战乱时期去做粮食这种发国难财的生意。精明如父亲,怎么就让沈澈拿走了几乎全部的盈利,明明那时徐家正是颓败的时候。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怕女儿被王府众人轻视,怕女儿不得夫君心爱,所以用自己最大的能力替女儿铺平道路。

徐婉只觉得眼前已经模糊,心口一阵怔忡,似有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心脏,让她不能呼吸。

‘婉儿,婉儿,你怎么了?’张氏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传来,直到有手帕覆上她的眼眸,徐婉这才清醒过来。

张氏惊恐的替女儿擦眼泪,‘婉儿,你别吓母亲,你到底怎么了?咳咳…’张氏急得咳嗽起来。

回过神的徐婉连忙帮张氏拍着后背,在外间的李妈妈听到张氏咳嗽,匆忙进来替张氏倒了一杯热水,徐婉从李妈妈手中接过热水,等母亲不怎么咳了就喂给母亲喝。

张氏喝了热水,这才好了许多,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徐婉有些自责:‘母亲别担心,婉儿只是想到父亲对女儿的疼爱一时被触动。’

张氏温柔的看着女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先休息,女儿这就出去待客了。’徐婉说着,将两份礼物分别放回盒子里,仔细收好,语气坚定的说道:‘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救回父亲的,也一定会保住徐家。’眼神更是从未有过凌利。

舅母和大嫂一直在厅堂帮着迎客招呼亲戚和观礼的嘉宾,徐婉忙完了才和表姐张雨霏挽着手联袂到达厅堂。

今日请的是温老太太替徐婉插笄,张雨霏表姐做司礼赞者。

厅堂里一片祥和。

就在大家相互寒暄着等待吉时的时候,小厮来报,汉王妃派人送了及笄礼来。

徐婉惊讶,梦里王府可没送什么及笄礼,赶在吉时之前送来,大有给徐婉做面子的意思。

徐婉笑着迎出去,徐叔带着公公已走到花园里,是周王妃身边的心腹太监苗公公。

相互见了礼,苗公公将王妃的礼物双手奉上,是一尊羊脂玉观音像,通体无瑕,雕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娘娘本想亲自前来祝贺,可是王爷要出兵远行,娘娘要准备行囊,又要忙着送行,所以一时走不开,就命奴才走这一趟。’说罢,苗公公对着徐婉恭敬的再行一礼:‘祝贺婉儿姑娘康泰清明,富贵吉祥,华茂春荣,福禄无双!’

徐婉扶起苗公公,笑道:‘公公客气了,辛苦公公跑一趟,待会公公可要坐下来喝杯热茶。’意思是留其用膳。

苗公公客气道:‘茶就不喝了,实在是府里事情太多,奴才还要赶回去,不回去盯着的点,怕底下人不周到。’

徐婉略微沉吟,也不再做挽留,顺势递给苗公公一个封红,笑道:‘知道公公是大忙人,也不耽误公公正事,还请公公回去替婉儿向王妃娘娘道谢,王妃娘娘的厚爱,婉儿铭记于心。’

苗公公推辞道:‘婉儿姑娘客气了,以后嫁入王府,都是一家人,担得起娘娘的厚爱。’

徐婉又推回去:‘公公千万别和婉儿客气,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连一杯茶水都未喝,婉儿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不过是点茶水费,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苗公公听了,这才从善如流的收了徐婉的封红。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苗公公便告辞,徐叔又亲自送出去。

回到厅堂里,徐婉命人将观音像放在正堂上,以供大家欣赏,屋里的氛围顿时更加热切。

不一会儿,吉时到,身穿降紫色吉服的温老太太,隆重的戴着祖母绿的头面,还敷了淡粉,着了淡妆,看上去慈祥又精神。

在众多观礼嘉宾的注目下,张雨霏拖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一根赤金凤尾镶红宝石步摇,温老太太拿起步摇,稳稳当当的将步摇插在了徐婉的发间。

步摇上的凤尾熠熠生辉,红宝石璀璨夺目,映衬得身穿大红色霞披的徐婉,倾国倾城,流光溢彩,比起平时的端庄优雅,今日的徐婉更显雍容华贵,让在场的宾客不禁侧目,纷纷低声议论。

‘不愧是要嫁入王府…通身的气度真是贵不言。’

‘满汉城也找不出比婉儿更加仪态万方的女子了。’

‘有此凤女,徐家就要跃龙门了。’

低语声传入王氏的耳朵里,让王氏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她看着徐婉,露出欣慰的笑容,要是小妹夫妻俩能亲眼看见女儿此刻的荣茂辉耀,那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王氏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遗憾。

站在王氏斜对面的徐芳原本心里妒忌得发狂,倒不是徐婉的倾城容颜让她不爽,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也不是徐婉的衣裳首饰让她眼热,这些东西,她们四房也不缺,她缺的是王府这样显赫的婚约。

可是世间总是嫉贤妒能之人居多,大家表面吹捧奉承,实际在场的人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祝福,连徐婉的舅母笑容都有些勉强,何况其他人。

徐芳暗自冷笑,不由得背脊一挺,伸手抚了抚发髻,指尖不着痕迹的触摸到发髻上的桃花玉簪,一种微妙的心思在心底渐渐升起。

及笄礼顺利结束,舅母又招呼大家到膳厅等候用膳,徐婉扶着温老太太前行,一边和其寒暄,一边给如月递眼色。

等到了膳厅,开始用膳时,如月回来对徐婉轻轻点了点头,徐婉就知道,大哥那边已经跟随大军出发了,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给客人们斟酒的手更稳了,脸上的笑容也更甚了。

第二天下午,客人们都散完了,张氏的身体也渐渐大好,徐婉这才空闲下来,她已经两晚没有睡觉,若不是年轻,恐怕早就倒下,眼底有淡淡的淤青,虽然用脂粉盖住,但仔细看,仍然有痕迹,在母亲再三的劝导叮嘱下,她才放下家里的庶务,开始一心一意抄写经书,同时也和舅舅、黄有德保持联系,关注着营救父亲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