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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觉得自己刚刚的上赶着是那么的可笑。

她低着头,让开了路。

苏清漪哼着:“这还差不多,果然要打了才老实,没眼力的东西。”

她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

苏老爷一路把女儿送到黄包车上,才满脸笑容回府。

王副官的宴会,里面一定很多达官贵人,苏老爷做着攀高枝的美梦。

女儿那么优秀,要是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他们苏家这辈子高枕无忧了!

这一天,苏清漪走的很早。

但晚上,却很晚都没回来。

苏老爷差人一趟趟地去问,最后干脆自己出门去找。

第二天早上,做饭的徐婆子跟洗衣服的刘婆子凑在一处嘀咕着聊天。

挽月远远地就听见徐婆子说:

“这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天黑了都不回来也就算了,今天竟然天亮了也还没回来!”

刘婆子一脸的惊讶:“你可别胡说,要是坏了小姐的名誉,老爷不得找你算账?”

徐婆子一听她不信,立刻就急了:

“我是做饭的我能不知道?不止小姐没回来,老爷也一宿没回来,昨天晚上出去找人,说回来再吩咐做菜,结果我等了半宿,不止小姐没回来,老爷也没回来!等到现在,今天早上也没人过来吩咐菜!”

衣服不一定一天一换,但饭必须是每天都吃的。

徐婆子在这方面的消息有着别人比不了的灵通。

刘婆子这才不得不信。

挽月在附近悄悄听了两句,就很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跑了。

跑的很快,像是再慢了,后面就会追上来脏东西。

她的脸还有些疼,那是昨天苏清漪打的,可是她笑了一下。

这一天,苏老爷始终没露面。

将近傍晚的时候,苏老爷才回来。

只不过,出门是竖着出的,回来却是横着回来的。

鼻青脸肿的一身伤,一看就是让人给打了。

不少佣人都出去看,挽月也躲在刘婆子身后张望半个脑袋。

只见抬担架的是一伙兵,领头的她也见过,是之前常跟在贺宗明身边的一个男的。

之前挽月就不喜欢他,觉得这人贼眉鼠眼。

现在看他挎个枪耀武扬威的,就更讨厌了。

在那人发现她之前,挽月把身子一缩,躲到了刘婆子身后。

苏老爷回来后就一直昏迷,管家请了医生来,又是灌药又是施针,药汁的味道飘出来,满院子都跟着苦。

好在苏老爷昏迷就不需要换衣服,不换衣服就用不着洗,没什么要洗要晾晒的,挽月便不用去院子里干活。

她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午睡,跟着刘婆子学针线活缝缝补补,闲暇时又有徐婆子过来聊天讲新鲜事,挽月活的十分自在。

而苏清漪,在苏老爷生病的这几天,她一直没回家。

苏府的菜和肉没了,徐婆子的男人出去采买,不知道从哪听到了小道消息,说苏清漪出了大事,徐婆子立刻来跟刘婆子讲。

挽月当时恰好在跟刘婆子学缝缝补补,便也一起听见了。

徐婆子:“听说去王副官府上表演那天,所有的女学生都让人给扣下了!运气好的直接被那些当官的选中带走做了太太,运气不好的被那些大头兵带走轮着糟蹋!”

刘婆子:“那贺旅长他不管?”

徐婆子:“还贺旅长?贺旅长一走,他全家都死光了!人都没了,谁还管他定下的规矩!”

刘婆子:“那你有没有打听到咱们家小姐,小姐怎么样了?”

徐婆子:“嘘……这事儿我就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外人!”

“听说啊,苏小姐是女学生里最漂亮的,直接被王副官给看上了,本来大家都觉得她要做姨太太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晚上还没过去,王副官就暴怒,说我们家小姐不知道检点,年纪轻轻就不是姑娘了!然后就把她给扔出了门,让她去伺候那些大头兵……”

刘婆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别人说的什么瞎话你都信!”

徐婆子一瞪眼:“我男人家的侄子最近刚在他们手里入伍当兵,这是他亲口说的,还说在盖着帐子的房间里看见了咱们小姐,连她腰上有块胎记都描述的绘声绘色!”

刘婆子这回彻底没话,熄火了。

徐婆子分享欲很强,又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其他女学生的事。

挽月在一边又是害羞又是紧张地听着,听了半天,被祸害的人里始终没出现李元元,她悄悄松了口气。

刘婆子因为动静注意到挽月,顿时尴尬地低咳了一声:

“行了行了,你这老东西没个正经,挽月可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呢。”

徐婆子捂嘴一笑:“挽月今年也十八了吧,该嫁人了,迟早的事。”

挽月抿了抿唇,弱弱出声反驳:

“我十七。”

徐婆子:“十七也不小了,要嫁人也能嫁的出去,就是这年头世道不好,那些大兵都跟土匪似的,哪还能找得到好人家哟。”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终于想起来还得做中午饭,走了。

头顶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原来是一大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

刘婆子抬头看看天,自言自语似的叹息:“变天了,变天了哟。”

下了第一场雨,然后就是第二场雨,接着第三场,第四场。

园子里重新花团锦簇,鸟儿们又成群结队的飞回来了。

苏老爷的病,也终于有了好起来的迹象,可以拄着拐杖出门了。

苏清漪始终没回家。

苏老爷也不再提起她。

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又仿佛那个女儿已经死了。

苏老爷仿佛快速地衰老了许多岁。

腰身佝偻下去,走路也颤颤巍巍,不拄拐就出不了门了。

他似乎对一切都看淡了许多,对生意也不再上心。

整日的待在家里唉声叹气,有时候还会突然擦眼泪。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叶子变黄的时候,脏衣篓里终于又重新多出来了女人的裙子,带着一滩明显的血。

刘婆子不让挽月沾手,自己一脸嫌恶地洗着,对挽月说:

“老东西人老东西不老,小环那丫头以后可了不得,要在我们府上当夫人了!”

这话出口没两天,又下了一场雨,裙子还没晾干,苏府上下传话,苏老爷要娶续弦,小环果然是新夫人。

冷清了许久的苏府上下终于又重新热闹起来,开始扯红绸,挂红布。

门口正挂着红花呢,忽然来了一队兵,手里头抬着个担架。

“让你们老爷出来接一下他的宝贝女儿,我们给他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