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女儿,江京遥心肉更痛。
十几年过去了。
家里亲属如同豺狼虎豹。
爷爷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多少掌事权和发言权。
老人家身骨一般,还能在世几年都难说。
那么,当年温则行和温沁祎,一个十八岁,一个十四岁。
没人能给他俩撑腰。
两个孩子能否吃得饱,穿得暖,学业坚持到哪里,最后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甚至是有没有平安长大,他们都不得而知。
江京遥急得眼泪直流。
一边想回去找没跟上来的温爸爸,一边又觉得周廷衍的话有道理。
下一秒,周廷衍毫不客气,横出枪杆,推了下岳母的肩膀。
“时间紧迫,快走!您家人交给我,我去找。”
江京遥被周廷衍毫不留情推给警员。
警员拽着她,快速跟去第一批下岛队伍。
短短十几秒的对话结束。
江京遥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依然没有温爸爸的影子。
还有,刚才那个子很高,头发湿漉,长得非常好看的年轻男人,已经在枪火声中不见了踪影。
他怎么知道她有女儿?
素不相识,他又凭借什么,能找到她的亲人?
而且,年轻男人没穿警服,反而西装革履,十分讲究,让人看不出身份。
他真的会去找温爸爸吗?
江京遥胸腔里憋得闷痛。
双手不由紧紧握住衣襟,却握到衣兜里的厚厚一沓东西。
直到这时,江京遥终于意识到,温爸爸不是被流弹冲散。
他知道自己的腿脚跟不上下岛队伍,怕拖累温妈妈。
江京遥衣兜里的,是现钞。
是他们身处异国十几年的所有家当。
温爸爸每天都放在身上,就盼着哪天能逃出去,好在路上用。
是他自己,有意放弃了自己。
-
周廷衍凭借对渔岛地图的记忆,端着枪,动作利落,一条条街道搜索过去。
他不怕涉险,尽量走高处,更方便寻人。
周廷衍躲过子弹,也做过发射。
偶尔,还捡一把有子弹的好枪,据为己用。
就是一直没发现温爸爸的踪迹。
马上到枪火最盛的位置时,灰暗暗的墙边,一个走路不稳的身影,终于闯进周廷衍视线。
那人正挨着墙,扶着墙边杂树,弓着身往下挪走。
这样既有把扶,又能用草木遮遮身影。
透过树叶空隙,就着微弱的光,周廷衍确认到,那人就是温爸爸。
与此同时,他还有个更可怕的发现。
一个“渔民”,也发现了温爸爸,他就在不远,准备射杀人质。
登时,一个红色小圆点精准指向温爸爸额心位置。
就在“渔民”将要扣动扳机时,身子骤然一颤,枪落人倒。
在生命的最后夕,他看见对面高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半伏蹲下的人影儿。
那男人做事干脆利落。
动作迅捷地收了扛在肩头的枪,毫不犹豫从高墙一跃而下。
轻松落地。
“渔民”也彻底闭了眼。
这边刚发生过枪杀声,周廷衍落地后,快速靠近温爸爸。
同时脱下防弹衣,罩到他身上扣好。
温爸爸这个腿脚,没个防弹衣根本不行,必要时真能救命,“穿上,快!”
这个年轻男人,没穿警服,却是救人的。
“我不要,你自己穿,年轻人。”温爸爸当即拒绝,“你有任务,也还年轻,我无所谓了。”
江京遥能走,已是最好。
他该听由天命。
这时,前面岔路转弯处,忽然窜过来一小团人影儿。
分不清是敌是友。
周廷衍当即端枪抵住她额头,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
“这人您认识么?”周廷衍问温爸爸。
温爸爸摇头,他从未见过。
金发碧眼扑通跪地,抱住周廷衍大腿,哭着求他,“先生,求你救我,求你带我走,以后我就跟了你,求你——”
金发碧眼一声比一声凄惨。
划破尚未破晓的夜。
周廷衍不再看她一眼。
心一横,别过脸去,“嘭”得一声,金发碧眼倒了。
倒在一旁的树干上。
再无一声。
周廷衍明确判断,她绝对不是求救的,是引敌的。
果然!
好在周廷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低头!”他低沉一声,有力臂膀护住温爸爸,立刻带他躲到旁边粗壮的树后。
同时,开始端枪射击。
对面大墙后面只有一人,但是火力很猛,树干被子弹冲得突突震颤。
眼角余光中,周廷衍看见右侧另一条路上,又下来一队被救人质。
为首的是杜警官。
周廷衍单手向地方位置扫射,与此同时,用自己双腿护住温爸爸,另一手用力把他向右推出去。
“杜警官,接人!”
温爸爸连防弹衣都没来得及还周廷衍。
杜警官接住温爸爸,下了命令,“换路线!”
不经过这个路口。
“别恋战,跟上!”这话是杜警官对周廷衍说的。
周廷衍一定想离开,但对面人忽然开始疯狂扫射撤离队伍。
突来的混乱,让周廷衍不得不断后。
温爸爸不在身边,周廷衍心无旁骛,开始全心参战。
人质队伍撤离差不多时,他选择不再开枪。
而是保持耐心静默状态。
时机大概到了,周廷衍缓缓挪动枪杆,抵向金发碧眼靠着树干的后背,轻轻一推。
人忽地倒下。
对面再次发起枪声,同时红点也扫了过来。
周廷衍看准红点移位,大致推断出狙击手的位置。
他背靠大树转身,一枪发出去,正中狙击手头顶,“轰”地,对面传来人坠地的声音。
静了。
又突然,“周廷衍!”
又一个男人端着枪,从岔路走出,“我认识你,算起来我们是亲戚。”
陈展确实是陈晖的私生子。
他舌尖顶塞,邪邪一笑。
“但是你偏要和陈家过不去,把渔岛搅得天翻地覆,刚刚,你又杀了我最喜欢的暖床姑娘,这些怎么算?”
周廷衍目光不屑,枪口精准对上陈展,瞄准他眉心。
“算你自讨,算你倒霉。”
杜警官在会议里明确指出,一旦遇上陈展,直接击毙。
陈晖已经进去,为什么生意还能继续,因为陈展还在运作这一切。
陈展阴狠狠笑起,“周廷衍,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岛。”
他不知道周廷衍来时有多着急。
好像上一秒还在公司开会,衬衫,西裤,连防弹衣都没有。
“好啊,陈展。”周廷衍回之以更狠厉的笑,“那就看看最先跪下的人是谁。”
此后,两枪相对的两个男人展开拼死逐杀。
周廷衍虽然强,但是陈展混黑十几年。
直到两人子弹所剩无几,谁也没杀死谁。
枪战混乱,周廷衍始终都有自己的明确路线,他在把陈展向海边引。
一旦把他引下海,他只有死路一条。
渐渐,陈展彻底占了下风。
周廷衍的子弹追着他往海边赶。
终于,陈展子弹空了。
十几年的混黑阅历,他竟没能杀掉一个商人周廷衍,还被他像追狗,赶鸭子一样赶去海边。
陈展忽然大笑,真他妈的耻辱!
其实,事到如今,陈展就没想活。
他清楚自己做的事,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忽地,躲跑中的陈展举起了右手,一声尖锐,一枚信号弹从他手中脱出,直升黑空。
周廷衍当即举枪,第一时间将那枚信号弹击打下来。
可是,一声响就来不及了。
几乎同一时间,渔岛爆了。
整座渔岛“轰轰轰”巨响,到处是爆炸点,贯穿整岛。
此后,渔岛再无灯光亮起,只剩漫天火光,猩红火舌蹭蹭往上窜,照亮岛上夜空。
天却没到真正大亮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