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这脸色怎么那么差?”
“在沪城那场病后劲儿那么大呢?没给你调理好?”
“话说老四你今年是不是得调回来,我看你这个年过的,家里倒是挺热闹。”
几个人难得聚在一块,带了小辈,特意挑了个清净地,少有地连烟都没抽。
周聿白抿了口酒,眉梢轻挑选择性地挑了个问题回答,“嗯,得回来。”
游仲伦这么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满眼的打趣:“那今年是不是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杯中的冰块逐渐消融,上好的酒都变了味。
见周聿白神色淡淡,陆时雍轻笑:“你这话都说了几年了,你哪一回真喝上过他的喜酒。”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没看见王家那姑娘进他家那阵仗,这回可……”
话还没说完,游仲伦就被陆时雍踢了一脚。
话题适时地止住,一旁的小辈吵嚷着闹腾得厉害。
“璟文,你这小子偷摸看什么呢?哪家的美女要这样藏着掖着,没把我们当兄弟啊。”
林璟文捂着手机,试图逃脱这群人的围堵:“没什么。”
“你少来,我可发现了,你这小子最近老抱着手机发呆,绝对有好东西。”
游仲伦大概是被那话引起了兴趣,吊儿郎当地翘着脚,指挥着那群小辈:“哟,咱璟文长大了,拿来给你仲伦哥看看,说不定我能给你做主呢。”
林璟文一时失神,手机被身旁的人夺了过去。
再要抢,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早落到了台面上。
游仲伦瞥了一眼手机上模糊的身影,调笑了一句:“看起来真是美女。”
“哥!别!”
他的阻拦声慢了一步,手机上的视频终究是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清脆的女声坚定异常,要是拍电影,能称得上是绝对的正派人物。
“周聿白怎么样,跟我有屁个关系,我是他妈吗?你事事都来找我说。”
一时间,包厢里静得有些压抑。
连素来多话的游仲伦都冷脸哼了一句:“她倒还敢回来。”
周聿白站在窗边,恰好能清晰地看到门口入口处。
金属的袖口在璀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有些锐利刺眼的光。
有人结伴而入,有人匆匆而出。
一群人的目光闪烁,若有似无地往周聿白身上瞟,他们摸不清周聿白的脾气,却又总觉得过了这么些年,总也不至于。
“臭小子,赶紧把手机给收了。”陆时雍骂了一句。
林璟文有些委屈,又不是他想放的。
他唯一做的错事也不过就是存了几分私心,把视频留了下来罢了。
至于是什么私心,他自己也说不清。
大概就是觉得,那晚的桑南溪有些耀眼。
“哦。”他跑到桌旁,刚伸手,手机却被人提前拿了起来。
“聿白哥……”林璟文被吓了一跳。
周聿白没说话,只低着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两下。
等手机再回到他手里时,哪里还有一点视频的影子。
他犹豫地接过,生怕下一瞬周聿白就给他一脚,但这动作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不情愿。
“可惜?”周聿白递手机的时候问了一嘴。
林璟文心头一震,后背没由来地冒出一身冷汗,脸上却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哪儿能啊。”
“舅舅!”小姑娘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李杳丝毫没察觉到包厢内异常的气氛,有些神经兮兮地把周聿白拉到了一旁。
“杳杳,什么话得躲着说呀?”
李杳没闲心跟他们开玩笑,拽着周聿白的袖子让他低头。
她凑在周聿白的耳边,轻声说道:“舅舅,我看见舅妈了。”
那一句话,就如同在沉静的池塘中掷入了一颗石子,迸溅的水花落在心底,不足以激起千层浪,却让那颗死气沉沉的心波澜再起。
李杳能记那么多年,其实也不奇怪。
不单单是因为桑南溪长得漂亮,更是因为他们那时候的爱意,哪怕只是旁观者都为之动容。
李杳至今都记得,那年冬天她和朋友们一块儿出去玩。
碰巧就遇上了周聿白他们,她的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上。
左手无名指上各有一枚闪耀的戒指。
李杳虽说自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但眼力见绝对是一等。
她眨了眨眼睛,满眼地惊喜:“舅舅,这是……我舅妈?”
“您能找到这么好看的老婆?舅舅您厉害呀!”
刹那间,桑南溪几乎是从脸红到了脖子,周聿白笑得开怀,俯身覆在她耳边低语:“脸红什么?老婆?”
桑南溪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
明明一个又羞又恼,一个满脸调侃,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他们那溢出眼眸的爱意。
怎样才能形容那一瞬间带给李杳的震撼呢。
大概就是,天作之合这个词语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素白的雪,纷纷落下,京北的冬日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与其说是雪,倒不如说更像是婚礼现场落下的礼花。
“人家舅妈都叫了,这大过年的,你不给人包个红包?”
李杳忙摆了摆手,“不用了,舅舅,舅妈,我找朋友玩去了。”
但在那年冬天,她收到了一个最丰厚的红包,其他小辈都在控诉着不公。
只有周聿白满脸笑意,让她安心收下。
他说:“那是你舅妈给你的。”
李杳见周聿白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有些着急,下意识就提高了音量:“舅舅,您不去找舅妈吗?”
刚刚她怕把人给吓跑了,只敢喊了一声南溪姐,但心底里是真把桑南溪一直当自家人看的。
小姑娘还是年纪小,天真地以为两个曾经深爱过的人总是要走到一起的。
“王家那位来了?聿白哥你不出去接接?好歹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杳杳,你这改口改得也太快了,你舅舅婚还没订呢,你喊什么舅妈?急着要红包啊。”
身旁的人一言一语地说着,但只有鲜少的人知道,他们谈的不是一个人。
那场曾经轰动得人尽皆知的爱意,终究是湮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中。
在那个他痛不欲生的冬日,罗女士为这段感情定了性:“聿白,左不过是一场求而不得而已。”
楼下的身影走到了等待已久的男人身边,他们并肩而立,影子随着灯影摇曳逐渐拉长,交融。
“聿白,你去哪儿呀?王琬沅真来了?”
他喉间发痒,胸口仿佛被巨石压得喘不上气。
回复隐在开合的门缝间:“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