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虽说开着暖气,凉了的酒到底是浸透了衣衫,粘在了她的皮肤上。
陶季之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拿了外套替她披上,又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挡住了大半的视线。
“先生小姐,很抱歉发生这样的情况,二位在店期间所有产生的费用这一次皆会由我们负责。小姐您的衣服……”
“算了,就这样吧。”到底是已经被扰了原有的清净,桑南溪无心再待下去。
陶季之看出她脸色不对,原本透着淡粉的脸颊现下血色全无,裸色的口红已经盖不住她有些发白的唇色。
眼见着她一副摇摇欲坠的姿态,陶季之虚扶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我送你回房?”
桑南溪轻抿了抿唇,只觉得喉间燥热,“好。”
帘幕掀开,原本不加掩饰的视线纷纷收回,只是隐晦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有对方才那道软糯女声的好奇,有对其容貌而露出的惊艳,但更多的,是对陶季之露出的艳羡。
那一身的骄矜之气,一看便知是自小千娇百宠下养出来的。
在座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对美人再心生向往,但在这般摸不清底细的时候,也不过只是饱饱眼福。
毕竟在这四九城,多得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那些目光也就维持了一瞬,很快身边有女伴的,要么被哄着回了头,要么被揪着耳朵臭骂了一顿。
“聿白,你瞧,那姑娘可真漂亮,下午的时候在马场咱们还碰过一面呢,你有印象吗。”
原本已经恢复沉寂的大厅,因为这道娇俏的女声又隐隐有热闹起来的趋势。
大庭广众的打趣人,实在是少有。
只不过回头一看,便又都赶忙收回了目光。
周家的那位,也实属正常,毕竟这地儿都是他的。
王琬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避人,眼见着人靠近了,这才一边问一边仔细揣摩起周聿白的脸色起来。
两人虽没把这话放心上,但陶季之还是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那位被唤作聿白的人,委实是令人自惭形秽。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点烟动作,在他手里那支烟却跟翻了几倍价似的。
年少轻狂时,他也曾和身价不菲的知名影帝一同吃过饭,手里抽的是顶级雪茄,点烟拿的是最新款的dupont,可偏偏不及眼前人半分。
陶季之看了一眼怀中的桑南溪,她只是微蹙着眉,连眉都未抬半分。
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生出几分庆幸。
他们走出了几步,身后那道慵懒的男声才漫不经心地传来:“漂亮吗?”
他们那种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一句话,却是哄了身边的人高兴,笑声格外悠扬。
远离了人群,桑南溪的脸色稍稍缓过来了些。
陶季之有些想不明白,她不像是会在意周围目光的人。
“是不是今天太累了?”没问桑南溪,他自己先帮人找了理由。
桑南溪点了点头,神情也柔和了起来,努努嘴,一脸无奈:“大概是人老了。”
回房这段路,算不上长,他们在京北其实统共也就见了两面,能有现在的进展,其实在陶季之的意料之外。
“南溪。”他的语气有些郑重。
幽长的走廊,人影幢幢,香醇的酒味混着她的气息在鼻尖萦绕。
他的西装还好好地搭在她的肩上,染上了他的气息。
一时间,陶季之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有些无法自控。
桑南溪大约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原本早已释然的心在这一刻却又混乱了起来。
“等你到了宜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桑南溪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她退了一步,外套已经被她取下,规规矩矩地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嘀——”房门已开,他没有再逗留的道理。
“晚安。”
眼见着房门关上,陶季之看了看怀里没有一丝褶皱的外套,不由失笑。
明明前不久,怀里还抱着温香软玉的人儿,虽只是虚扶着,但也足够令人心猿意马。
陶季之只得安慰自己,不急,感情是要慢慢磨合的,至少现在看起来,桑南溪对他并不反感。
浴室的光打在黑色的高领毛衫上,胸口那块如被墨氤氲了的酒渍范围缩小了不少。
酒渍能渐渐淡去,酒香却不能。
这不过几步路的时间,她总感觉自己都像是被这酒腌入了味。
腰腹连着腿根都隐隐透着酸胀之感,那是骑马的后遗症。
她直接打了电话,约了单独的私汤。
前面陶季之提了一嘴,她倒记下了。
今天又是风吹又是酒泼的,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头都带着倦意。
她本来就贪泡温泉,只是有一次闷在温泉里险些晕了过去,周聿白从此之后就不允许她久泡了。
往往都是还没泡上几分钟,周聿白就拎着她的胳膊从水里出来了。
她忍不住嘟着嘴抱怨,周聿白就不怀好意地开始动手动脚。
桑南溪总觉得,周聿白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做那事儿,才不让她泡得尽兴的。
但到底不比从前,今天要不把这浑身的骨头松松,明天她这老胳膊老腿的,谁知道还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
户外的私汤引得是天然的温泉水,在离她的房间不远的小庭院里。
都是私人预约制,门口都有专人负责,私密性极高,桑南溪索性也就只带了件浴巾和要换的衣服。
工作人员引着她说了些注意事项,庭院里就只剩下她一人。
室外流通的冷空气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快步流星地走了几步。
几声水响,池子里的水溢了些出来。
温热的水流淌过胸口,原本燥动不安的心都平静了些许。
五分钟不到,她的整个身子就在温泉的作用下开始渐渐透出一种白里透红的凝脂感。
她伏在沁凉的石壁上,熏红的脸颊找到了缓解燥热的出处。
切好的血橙在嘴里爆开,汁水四溢,混着橙皮的清香,身上残留的酒味渐渐淡去。
这样的自在,让人忍不住想犯懒。
水汽上头,但好在理智尚存,桑南溪定了十分钟后的闹钟,头微微后仰倚靠在石壁上。
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开来,毕竟是室外,再泡个十分钟总是可以的。
“漂亮吗?”
精神涣散间,耳边幻听般传来那熟悉的低语,桑南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泼在她身上的酒大概是真的好酒,光只是闻着,都醉了人。
但细想想又气不过,暗自怒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