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和影九跪在殿中，洒进门的阳光正好照出二人的影子。
但他们背对着外面的阳光，只看得见前方的阴影。
影一脊背挺直，微微低着头，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唯有唇抿得很紧。
不时微微侧目看着一旁的影九。
影九比他稍微矮些，此刻马尾垂在背后，发丝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唯有身边影一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他朝影一扬了扬嘴角。
在场的影十一：……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在……
一室肃穆。
楼惊御的不悦展现在脸上，旁人更不敢多说什么。
影三和影四站在楼惊御座位旁边，姜岩立在离殿门不远的地方，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闭了嘴。
楼惊御还没表态，他们这时候开口不是好时机。
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直到影十一咳了一声。
楼惊御立刻转头看他，握着他的手问：“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干燥嗓子不舒服，要不要叫段春回来看看？”
众人的目光立刻都汇聚到影十一身上。
刚才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被这么多人看着，影十一有些窘迫，立刻摇了摇头。
他不是有意要咳嗽的。
但是看着楼惊御不怒自威的模样，他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下，然后不小心呛了一口。
楼惊御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训人的时候他的心也怦怦直跳。
男色误人。
想起这个原因来影十一更觉得窘。
好丢人。
“不用劳烦段堂主过来，我无碍，你先办正事，”
楼惊御不太赞同，还是让人去请了段春回。
“身体重要。”他说道。
他以为影十一是看到这场景所以心中忧虑，也不让影十一再看影一和影九在这跪着的场面了，让影十一先去内室休息，自己处置这两个人。
影十一自然知道影一和影九性命无虞，但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影九。
他给了影九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也不知道影九能不能看明白。
但下一刻他知道影九应该是没明白的。
因为影九的目光在看影一，颇有些含情脉脉，至生死于度外的模样。
影十一摇头失笑，向楼惊御点了点头才起身去了内室。
刚这么这么一打岔，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刚松下来，又听楼惊御冷声道。
“影一，你既然敢来谢罪，那便是死都不怕了，那你想过影九吗？不怕死，难道也不怕留他一个人在世上？”
影一一时答不出来话，心中苦涩难言。
“属下知罪，万万不敢对您再有隐瞒，也不想一直和小九遮遮掩掩一辈子，属下不怕死，但也怕留他一个人……”
铮铮铁骨，刀剑加身都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喉头都有些哽咽。
他哪里不想和影九好好在一起呢。
小九在暗中默默喜欢了自己这么些年，自己才刚明白自己心意，都没有相处些许日子，是自己要负了他。
心中万般不舍，终究是两难全。
“只是属下知道这条命并非属下自己能做主，我怎样都好，唯求主子放他一马。”
影九听得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在他心里影一向来如此可靠，可也正是这样才让影一想要承担所有责任。
他明白影一的难处，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啊。
不管有什么，都该一起面对才对。
影九摇头，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胳膊。
“哥，你不该如此。”
他转头对楼惊御躬身一拜，“主子，影一他把赤阳教当做归属，对您更是忠心耿耿，求主子网开一面，您怎么罚我都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楼惊御抬手揉了揉鬓角，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茶。
良久后才道：“既然如此情真意切，都想着为对方开脱，那本座就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是不是真不要命了。”
“姜岩，你带影一去冰室，把影九押进刑堂水牢。”
冰室处在丹栖山后山的最深处，连通着赤阳教的冰窟，十分寒凉，四面都是巨大的冰墙，冰霜凝结在每一个角落，置身其中犹如登上雪山一般。
这地方用得少，曾有叛徒在冰室活生生冻死了。
水牢倒是寻常些，就处在刑堂，但也是一样让人叫苦不迭。
“真金不怕火炼，既然你们冒着违反教规的后果私相授受，还不怕死，那就去冰室水牢试炼试炼，若是受不住了，那便断了这段关系，本座还能留住一命。”
“否则……”
楼惊御说到此停顿片刻，放下茶盏时杯底重重磕了一下桌面。
“否则，就一直受着吧。”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那冰室那么冷，水牢那么苦，一直受着和要了他们的性命没什么区别啊……
“主子，看在影一和影九忠心耿耿的份上——”
姜岩站出来为他们求情，却被楼惊御凉凉地看了一眼。
“姜岩，你自己的手下都管不好还有脸来求情，你不想干了就直说。”
姜岩闭上了嘴，沉默地退了回去。
影一和影九被押下去，楼惊御手一摆，让殿内的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沧澜殿霎时间清静不少。
段春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出好戏的末尾。
“冰室、水牢，你罚的够狠啊。”段春回啧了一声。
“你也听说了？”楼惊御问。
段春回耸了耸肩，带着药童进来，说道：“没听说，只是有所耳闻，说是有影卫犯了大错惹怒了你。”
段春回说着还感慨了几句：“真是想不到啊，影一有一日竟然会犯这种错，不过你不会真要人性命吧？”
楼惊御不想搭理他那颗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没有作声，慢悠悠添了盏茶。
正巧这时，影十一听见众人离开，便从内室出来了。
“怎么出来了？”楼惊御起身去牵他的手，笑着和他说道：“不会真的要他们二人性命的，杀了他们对我又没益处，但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段春回：……
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段春回微微低头，十分窝囊地偷偷瞪了楼惊御一眼。
当楼惊御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换上笑脸：“教主仁慈，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