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军由征东军团第一、第五师组成,由鹿善继全权指挥。
北路军中有一辆极为显眼的马车。这车由两匹强壮的骏马拉行,除了车顶,车厢四面镂空,只有一道低矮的护栏,车身一侧插着一杆大纛,一个醒目的“鹿”字迎风招展。
车上有三人,前头一名驾车的车夫,车厢位置有一老一少。
老者须发皆白,一身鹭鸶青袍的文官服饰,半倚在厚实柔软的坐垫上。
少年身着一套普通的士兵罩甲,腰间挂着一柄双龙对望的护身短剑,此时正举着望远镜四处观察。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北路军指挥鹿善继,少年名为王余佑,早年拜入鹿善继门下求学。
鹿善继目视前方,问道:“余佑,你对此次出征有什么看法?”
闻言,王余佑放下望远镜,正襟危坐,略微思索后道:“老师,学生以为,此次出征我大明必胜!”
“哦?何以见得?”
“首先,当今皇上圣明,革除官场积弊,朝堂上下一片清明,六部内阁运行效率大为提升,朝廷对于边关的调度控制大大加强;
其次,我军各种器具得到极大改进,例如这望远镜实在是战场利器,完全可以做到料敌先机,还有那神兵营的新式火器更是轰天裂地,远胜从前;
然后,是朝廷对边军的改革,削弱了逐渐尾大不掉的将门势力,大大加强了对军队的控制;
最后,是朝廷对这次出征的全力支持,早早就开始修筑从京师直达边关的水泥路,使得朝廷物资可以源源不断输送到军中。
建奴所在的辽东,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其内部又爆发了严重的饥荒,论底蕴、论实力,都远不如我大明。
我军只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贪功、不冒进、不犯愚蠢的大错,即便只是拼消耗,不出一年就能把建奴拖垮,把建奴彻底赶回深山老林里去!”
听完,鹿善继满意地点头笑了起来:“余佑大才!若我大明再多些像你一样的年轻人,何愁不兴呢?”
看着鹿善继和王余佑在车上侃侃而谈,骑马远远跟在后面的雷时声那是浑身不舒服。
大明自立国以来政局总体上奉行的是以文制武,文官的地位普遍高于武官,在英宗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武将势力遭到巨大打击,情况更是严重。
雷时声本是卢象升帐下副将,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永平府哗变事件后,征东军团中高层几乎全都被替换,雷时声才被朝廷抽调到征东军团。
雷时声对于离开天雄军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在卢象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还是来到征东军团任职。而这第一次出征,就要被一个头发花白、站都不一定站得稳的文官老头所掣肘,雷时声内心自然是不服气的。
出发前,鹿善继命令将士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和足够几天消耗的干粮,基本没有沉重的辎重,所以北路军基本上是轻装行军,只用了几个时辰就赶到了大兴堡外。
看着眼前的坚固堡垒,雷时声驭马来到鹿善继车驾前,道:“鹿师长,我们没有攻城武器,可命士卒就近砍伐树木赶制一批飞梯和云梯,我愿亲自率部攻城,天黑前必定拿下!”
鹿善继站起身来用望远镜看向大兴堡城头,观察了一阵,摇头道:“大兴堡城墙虽然只有一丈来高,但我军要想攻下它只能强行用人命去堆,这生意不值当!”
雷时声内心一阵鄙夷:“那您的意思是?”
鹿善继道:“我们北路军的任务是沿女儿河东下策应,配合赵督师的主力部队,大兴堡里最多就几千人,不足为虑,我们直接绕过去。”
雷时声瞪大一双虎目:“鹿师长万万不可!在后方留下这样一颗随时会背刺我军的钉子,实在是兵家大忌啊!”
“哦!这样。”鹿善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轻飘飘地道:“雷师长率部继续向大福堡挺进,老夫殿后。”
“鹿师长,这样……”
雷时声还要劝说,却见鹿善继挥挥手不搭理他,只好应声退下。
于是,五师将士率先离开,继续向北行军。
鹿善继则是在雷时声离开小半个时辰后才下令开拔,慢慢悠悠地跟随五师的脚步。
“这该死的老头!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回头老子一定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雷时声气得牙痒痒,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只能派多几支斥候队扩大侦查范围,防备建奴突然袭击。
就在雷时声率部走到半途时,斥候急匆匆而来:“禀报师长,方才建奴从大兴堡杀出,直取一师大纛所在!”
“妈的!这老匹夫就是给老子找事!”
雷时声咬牙切齿:“一团步卒和二团殿后,防备大福堡方向的建奴偷袭!三团后队改前队返回支援!亲兵营和一团骑兵随本将全速回援!”
五师距离大兴堡大概也就十一二里路程,骑兵全速奔跑不到一刻钟就跑了回来。
雷时声带着骑兵冲到近处,却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车夫熟练地驾驶着马车在战场上疾驰,一师的骑兵跟在马车周边向建奴发动了反冲锋。
鹿善继和王余佑站立在马车上,鹿善继手持一张弓朝建奴射击,王余佑则手持盾牌替他抵挡建奴射来的箭矢。
雷时声看得分明,鹿善继在五六十步的距离上连发三箭,三箭击落三名建奴骑兵。
“好箭法!”
五师这边的将士一阵欢呼,建奴那边则是一阵惊骇。
“叫个屁啊!鹿师长拖住建奴了!给老子冲上去吃掉他们!”
“杀——”
被鹿善继带人拖住的建奴根本无法快速脱身,直接被雷时声所率骑兵切断退路,团团包围。
眼见脱身无望,有些建奴急忙跪在地上大声求饶:“军爷饶命!我们投降!我们是汉人,都是自家人,不要杀我们!”
他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雷时声就怒不可遏:“皇上有旨,凡汉奸,杀无赦!”
跪地求饶的建奴直接被剁成了碎肉。
见状,那些真正的建奴急忙扯着嗓子叽里呱啦地想要表达什么。
却不料这一举动更加刺激了普通的明军士兵,大家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的首级砍下。
真正的建奴首级,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赏钱呐!
剿杀完外面的建奴,鹿善继与雷时声会合。
雷时声拱手道:“鹿师长,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您一介文人竟有如此箭法!当真是老当益壮!在下佩服!”
鹿善继笑道:“雷师长谬赞,自古以来君子六艺中就包含射术,老夫自然有所涉猎。早年老夫随稚绳(孙承宗字)镇守山海关四年,期间也在稚绳身上学得不少军武本领。实在不足挂齿。”
说完,鹿善继看向大兴堡城头,道:“雷师长,大兴堡守军大部已被我军歼灭,现在正是攻城时机。”
雷时声内心钦佩不已,二话不说,调集部下要攻城时才发现,大兴堡内的建奴残余见形势不对,已经从另一侧城门逃出,明军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大兴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