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处散值后,朱由校回到御书房。
朱由校在御座上默默喝着茶,魏忠贤、张全、骆养性等侍立在下面。
“大珰。”
朱由校放下茶杯,看向侧边的魏忠贤。
魏忠贤老脸一颤,受宠若惊,忙躬身应道:“老奴在。”
“内帑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魏忠贤不假思索:“回陛下的话,内帑刚刚在上个月进行了盘算,现有存银三千三百七十二万四千八百八十九两,并铜钱三十五万六千七百七十二文。”
朱由校疑惑:“金子呢?”
魏忠贤摇摇头:“遵照陛下旨意,内帑黄金皆交金银监融炼制作金砖,老奴并不知其具体数量。”
“传曹化淳来。”
不久,曹化淳珊珊而来:“奴婢曹化淳参见陛下。”
“曹伴伴,朕问你,金银监现有黄金几何?”
曹化淳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翻开后道:“回陛下,金银监内库现有两市斤金砖一万八千三百五十锭,一市斤金砖三万六千六百锭,并碎金一千五百两。”
朱由校看向张全、骆养性二人。
张全和骆养性皆表示魏忠贤、曹化淳的账册准确无误。
朱由校略微盘算了下:“这样算起来,内帑与几年前相比更富有了?”
魏忠贤一脸谄媚:“此皆为陛下开源节流之功!”
朱由校一脸疑惑:“朕的功劳?朕做什么了?”
魏忠贤正色道:
“老奴斗胆为陛下解惑。
一来陛下这几年掀起数桩大案,将数亿不义之财收回充实国库。早年为了应对辽东战事,朝廷不仅要加征辽饷摊派赋税,户部、工部还需要在内帑借支方能保持运转。而今太仓充盈,两部无须向内帑借支,户部甚至偿还了部分过往的旧账;
二者陛下力主清理内廷,节省开支。几年前宫中名册记录最多时有妃嫔太监宫女近五万人,每年靡费数十万两,老奴逐年清查空额、裁撤冗余,至今仅余一万五千三百余人,使内帑这几年得以节省白银达百万两;
三是陛下整编设立上直军。几乎将上直卫亲军指挥使司原有的二十六个卫,十五万定员全部裁撤,节省下大量军饷粮食;
四是大明皇家商贸集团已走上正轨,李经世深得经营敛财之道,集团业务蒸蒸日上,自前年起每月向内帑上缴利润均达二十万两以上。陛下此举实在是开源之妙手也!
五则是江南各地士绅给的上供,老奴俱解内帑。前年江南平定后,上供出奇地不减反增,高达三百余万两。
此皆是陛下治国有方、威服海内之功……”
“得得得!”
朱由校连忙拦住魏忠贤的拍马吹捧:“划拨一千万两给户部,在算科进士中找几个人负责审计内帑划拨给户部的银钱使用情况,户科给事中也是时候换一下人。”
说着忽然想到个人,便问:“大珰,怎么没见过霍维华了?”
闻言,魏忠贤暗暗为霍维华喊冤,自从那次献药激怒皇帝之后,兵部职务被顶替就被打发到翰林院,一直待在翰林院抄了几年书。
魏忠贤答道:“霍大人目前在翰林院纂修史籍。”
朱由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宣他来见朕,张全你去吏部把霍维华的卷宗调来。”
霍维华被“发配”到翰林院抄了几年书,之前皇帝在全国各处掀起大案大开杀戒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被皇帝找个由头给处理掉,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这几年,发现皇帝没有对他下手,他又以为往后也就只能在翰林院了此残生。
当魏忠贤出现在他桌案前时,他还恭恭敬敬地作揖喊声“干爹”,结果魏忠贤玩心大起,故作淡漠给他来了句:“陛下想起你了。”
于是在翰林院众多官员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霍维华带着满满一腔惶恐跟随魏忠贤离开。
此刻,霍维华脸色铁青,站在皇帝御案前浑身轻轻发颤。
朱由校一边浏览卷宗,一边喃喃念道:“霍维华,字应庚,生于万历十三年,直隶河间府东光县人,万历四十一年癸丑科进士,初授金坛知县,四十四年任吴江知县。你在吴江知县任上干得不错啊,丈量田地、平均赋役,当地百姓把你奉若神明。四十六年入京留用。这样看起来你前途无量,怎地就和魏大珰混到一起了呢?”
“河间府东光县?喔,你还和魏大珰是半个老乡。”
说着看向魏忠贤:“老狗你看你,把我大明的大好苗子都嚯嚯成什么样子了?”
“老奴该死!请皇爷责罚!”
魏忠贤伏在地上,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满脸喜悦之情。
前些年皇帝一开始称呼他为“老狗”,神色中满满都是厌恶。虽然后来逐渐缓和下来,但当着群臣面前仍旧直呼“老狗”,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今日从军机处出来后突然重新改呼“大珰”,着实差点让他泪流满面。现在这一声“老狗”,全然与过去几年不同,语气神色中没有丝毫厌恶或者其他负面情绪。
“吾命安矣!”
魏忠贤不禁在心中暗暗欢呼。
朱由校懒得理他,看向霍维华:“朕不怪你勾连朋党,也不怪你进献所谓‘仙药’,过去在任上的贪腐受贿朕也可以不再追究。”
听到皇帝如此直白的话,霍维华脸上红白变幻,连忙学着魏忠贤全身伏地跪拜,感激涕零:“罪…罪臣霍…霍维华谢…陛下开恩!”
朱由校撇撇嘴:“不用急着谢恩,只有功劳才可抵消过错。自天启十年开始的大运河工程年耗银数百万,其中必有猫腻,要你代朕巡狩运河,你可敢去?”
没有丝毫犹豫,霍维华飞速答应:“臣必不辱使命!”
朱由校点头:“大珰拟旨。擢霍维华为户科给事中兼工科给事中,加左副都御史,巡视各地漕运。”
霍维华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一扫过去几年的萎靡不振,在千恩万谢拜别皇帝离去。
朱由校继续下达旨意:“拟旨,革除上直亲军指挥使司。”
然后看向王承恩:“王伴伴。”
“奴婢在!”
“朕把上直亲军剩余六个卫的人马交给你整饬,为朕练一支精兵,你可办得到?”
王承恩跪在地上,全身伏地:“奴婢叩谢天恩,必不负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