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富豪的笑声渐渐远去，周邑澜屈辱闭上眼睛。
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之而来地是惶恐。
他该，怎么面对奶奶？
偌大的店里刚刚挤满了人，现在空荡荡地。
周邑澜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秦晚跪坐在地，抱着周文廷的尸体，面对一切状况始终不发一言。
周邑澜唇瓣颤动，扑通一声跪下。
“奶奶……”
他垂着脑袋，想要认错，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谁都没有主动破冰。
秦晚双目无神。
她学过医，在触碰周文廷那刻起就知道没救了。
脉搏停了。
眼眶有泪珠在打转，却怎么都流不下来。
整个人与之前的容光焕发不同，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从怀里拿出帕子，动作轻柔地帮周文廷擦拭掉身上沾染的血迹。
这老家伙臭美，爱体面。
虽说他们两个是联姻，但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的。
何况周文廷虽然薄情重利，却是真心待她不错。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周邑澜感觉双腿都没了知觉，秦晚也始终没有动静。
就那么跪坐在周文廷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膝上，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上不停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周邑澜抿着唇。
爷爷跟奶奶不是一向相敬如宾？奶奶怎会反应这么大？
他不懂。
“叮铃铃——”
寂静了许久的风铃声再度响起，有人来了。
忍着双膝的痛，周邑澜艰难转过身，发现来人是陆剑星。
陆剑星踏入店里，见到周邑澜的第一眼就想嘲讽。
却是在瞥见躺在血泊中的周文廷和发着呆的秦晚时止住声。
他有些诧异，周老爷子死了？
来到秦晚身边蹲下，良久道：“节哀。”
秦晚没有反应。
陆剑星眸光微敛，站起身，蔑视跪在地上的周邑澜，示意手下将他带走。
周邑澜见状没有动作，就那么直挺挺跪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
“等等。”
一直没有反应的秦晚在这一刻有了动静。
陆剑星眉眼微掀，让手下停下动作。
秦晚与周文廷是令人值得敬重的长辈，幼时对他有启蒙之恩。
只要不是涉及底线的事，他都会给个面子。
周邑澜抬眸，希翼的目光注视着秦晚。
奶奶终于肯理自己了？
秦晚踉跄着起身，来到陆剑星面前，颤巍巍弯下膝盖。
周邑澜瞪大眼睛。
反应极快爬向她，凭借最后一丝力气用双手托住她下跪的双膝。
他眸光猩红，摇着头求她：“奶奶，不要这样……”
秦晚垂着眼皮，拂开他的手。
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无力与沧桑，更有失望。
小心思全被看穿，周邑澜不敢看她。
懊悔与难堪交织心间。
陆剑星将她扶起：“秦奶奶你别这样。”
秦晚却是一意孤行。
“陆家小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
语气透着心酸，神情麻木呆滞。
说完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出了这道门我与他再无瓜葛，随你们如何。”
这是她最后一次帮他。
祖母之责仁至义尽，从今以后他们再没有半分关系。
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
“奶奶？！”
周邑澜怎能不懂她话里的含义。
他的奶奶不要他了？！！
周邑澜心慌难抑，跪着后退几步，朝秦晚磕头：“奶奶不要……求您收回这话……”
“求您了……”
他抓着秦晚的手，满眼乞求，以前觉得最没用的泪一颗一颗滚落。
别人他可以不在乎，唯独奶奶不行。
这可是亲手抚养他长大的奶奶啊，谁也比不了。
耳边是他一声声的泣与求，秦晚垂头。
狠心将他抓着自己的手拿开。
“尽管看到调查资料我都不愿信，想亲口听你回答是真是假。”
“可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
顺着秦晚目光的方向，周邑澜看见一份资料。
上面记录着他这些年的全部。
有他的成就，有他的劣迹，有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桩桩件件。
奶奶都知道了？
心虚浮上心头，更多的是难过。
奶奶也要像其他人一样抛弃他了吗？
可她不是说过，无论如何，她都会永远站在他这边的吗？
“奶奶，您说过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知道错了，您别不要我，好不好？”
难道都忘了吗？
周邑澜眸光期盼，渴求秦晚嘴里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晚不免觉得嘲讽。
这是当年周邑澜偷了陆剑星小狗事发后她对他说的话。
那时的他，因为小狗的死愧疚不已，甚至几夜几夜的做着噩梦。
余光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周文廷。
可现在呢？
事发到现在，他有过哪怕一点点的愧疚吗？
或许他早已忘却当年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