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稳稳停在精神病院门口，林月年摘下头盔，看着手中秦奶奶让她代为转交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周邑澜被关进陆氏名下的精神病院，秦奶奶知道他这辈子是出不来了，不论他曾犯过多大的错，她还是想见他一面。
但屡次被拒。
不是周邑澜拒绝见她，而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拒绝。
一猜就知道是陆剑星下的命令。
于是秦奶奶找到了林月年，拜托她转交些东西给他。
林月年没有拒绝，不单是秦奶奶拜托的原因，更是她想亲眼见见如今的周邑澜会是副怎样的神态。
来之前她已经知会过陆剑星，他同意了。
已经事先收到通知的工作人员面对到来的林月年非常恭敬：“林小姐请跟我来。”
工作人员一路带着林月年来到周邑澜的房间。
明显他是被‘特殊关照’的，别人的房间都是正常模样，空间宽敞，该有的一样不少。
林月年打量屋内，一眼望到底。
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在这寒冬腊月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秋被，连个枕头都没有。
潮湿、狭小、逼仄，一呼吸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霉味。
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工作人员朝屋里背对众人的身影喊了一声：“28号，有人探望。”
没有反应。
灯光昏暗，林月年看不清他的样子，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喃喃低语声。
面对这样反应的他，林月年甚至都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要不然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
她扫视一眼周围，又释然，在这环境下待着好像会疯也很正常。
就算是装疯也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被逼疯、同化。
小小的唏嘘了一下林月年便没在在意。
对于仇人，见他过的惨她就放心了。
见叫他没有反应，工作人员有些生气，上前推搡：“28号，叫你呢！”
工作人员动作太过粗暴，周邑澜直接被一把推倒，摔下床，发出一声巨响。
动静这么大，见状工作人员有些心虚，连忙去将他扶起。
打量他一番，虽然是脸部着地，但好在磕得不严重，只是额头泛起青紫，脸上沾了点灰。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没死就好……”感叹完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个人：“那个，林小姐，28号就在这，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了，生怕来探望的林月年追究责任。
无语凝噎片刻，林月年来到床边坐下。
打开袋子，将秦奶奶亲手包的饺子拿了出来，放在床上。
也不管还傻坐在地上发着呆的周邑澜，她说：“这是秦奶奶让我带来的，趁热吃。”
说完，她又在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照片。
是一张三人的合照，周邑澜站在中间，秦奶奶和周文廷老爷子站在他左右两边。
“还有这张照片，也是秦奶奶让我交给你的。”
“她说，终是祖孙一场，你不仁她不能不义，这张照片你就留着当最后的念想，其他的她全烧了。”
坐在地上的周邑澜眸光颤动，不过刹那便又恢复成目光浑浊，疯疯傻傻的模样。
像是走流程一样，林月年拿完东西交代完话便片刻不停歇，拿起包包就走。
想起什么，她停下：“忘了说，秦奶奶花钱了不少钱帮你打点，想让你在这少受点苦，但是被我拦下了。”
秦奶奶的用心良苦她一分不剩帮转达，但该她做的，她也不留余地。
不过就算她不拦下，陆剑星也不允许。
“毕竟你已经疯了，苦不苦的你也尝不出来，还是别浪费秦奶奶的钱了。”
“毕竟，她被你辜负的更苦。”
带着私心说出这些话，林月年心中畅快无比，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最后一句：“后会无期。”
在林月年离开后，周邑澜依旧坐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一声傻笑，做着些精神病人该有的举动。
仿佛就是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
就连在看管每一个房间监控的工作人员也是这么认为。
他如实向陆剑星禀告着周邑澜的一举一动，包括自己的判断。
对方只发来一句【照旧。】
工作人员明白，不论这个周邑澜是真疯还是装傻，极端的电击治疗和药物都不能停，需要日日奉上。
房间里，在地上坐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肚子饿到不行依旧没有人来送餐食。
周邑澜像是被床上早就凉透的饺子吸引了目光，神色痴痴地抓起饺子就往嘴里塞。
趴坐在地上吃了半天，实际上却是没吃几个。
看着餐盒里仅剩的几个饺子，他眼眶滚烫，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房间里有监控，有专人看守，若是露出破绽……
他不想死。
他是…胆小鬼……
转瞬间，周邑澜像是吃饱了，停下狼狈进食的动作，头枕在床上，傻傻盯着某处。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有些好奇他在看什么，往前俯身想要看清楚画面，却是被他突然起身接着的怒吼吓了一跳。
他骂了声：“神经病！”
确定了这就是一个再纯正不过的精神病，工作人员也懒得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观察起其他画面来。
房间里自导自演半天，周邑澜借着发疯的举动神不知鬼不觉将林月年带来的照片藏进口袋。
到了深夜，他躲进洗手间，颤抖着手将照片拿出来看。
照片上的他明显比这时要稚嫩许多，那是小学时期拍的。
是谁提出拍的呢？
好像是……爷爷？
那时他即将小升初，是住宿，一星期才能回一次家。
那时爷爷突然提出了拍照，他当时还很奇怪，一向不爱拍照的爷爷怎么就突然拉着他和奶奶一块拍照了呢。
“嘀嗒——”
一滴泪水砸在他最后的念想上。
现在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