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一会儿,转场的时候楼下便有人唱和道。“二楼甲字二号雅间洪家凌小姐,奉系吴将军各送花篮2个。”
听着唱喝,进忠笑道,“倒是和奉天差不多。奉天要是打赏,是角儿们自己上台来谢。不过呀,咱们这些当兵的在东北,但凡是听戏,也不会上这种场子来,都是把戏班子叫到军营去,热热闹闹的给兄弟们唱上半日。”
若罂点点头,“也是差不多,你瞧瞧这二楼的雅间儿已坐了不少人,咱们这只是个开始,一会子其他人也要跟着送呢。
现在只是转场,那些唱戏的角儿们自然不好上台来谢,一会儿中场休息或是散场之前,他们都要上来拜谢两回。这些戏班子的人啊,讲究着呢。”
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温老板带着戏班子几个徒弟走上台来,他们刚要行礼说话,就从外面涌进来一群身穿棕黄色军装荷枪实弹的军人。
若罂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到围栏边儿上往下看。为首的有点儿眼熟啊。她回头看向进忠说道,“进忠,你看那个人会不会有些眼熟?”
进忠走过来双手撑着围栏,将若罂圈在怀里。他越过若罂的肩膀往下看,眯了眯眼睛,“他又不是之前跟成大器一起关在牢房里的那个毛将军。那是军统的特务啊,难不成这里边有革命党?”
进忠把下巴搭在了若罂肩膀上,嘴唇蹭着她娇嫩的脸颊,轻声说道,“以前无聊的时候,民国的电视剧我们俩没少看。按惯例,这革命党应该就藏在戏班子里。
不过今儿要是让他抓了人,咱们这戏可就才看了一半儿,票都买了,花篮儿也送了,唱一半儿算怎么回事儿。
现在各地都由军阀做主,这军统的人在夹缝里求生,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就是不知道他看到咱们俩在这儿,会不会吓一跳?”
若罂翻了个白眼儿,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姑父不过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虽然身上挂着法租界巡捕房探长的名号,可在他们眼里,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儿。他就算要怕,怕的也是你,我呀,撑死了是狐假虎威。”
进忠在若罂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就喜欢让你这只小狐狸借我这老虎的威,弄他。”
楼下很快便冲进来二三十人,这些人拿着枪,把一楼大厅的百姓全都围了。吓他们一声都不敢出。
就在百姓的畏惧之中,毛将军开口说话了,“听说温老板开戏了,我今儿想来捧捧场,过来听一出,不过现在瞧着好像是来晚了。动静闹的有点儿大,温老板不介意吧?”
若罂嗤笑一声,贴着进忠的脸说道,“这些军统的人都喜欢这么说话吗?就不能有话直说,非得拐弯抹角,怎么,显得他没有文化?”
进忠撇撇嘴,暗暗白了那毛将军一眼。“我也烦他。我是马匪出身,小的时候就跟我老子漫山遍野的跑,坏事儿没少干,让他们这一比,倒叫我觉得自己好像烂泥扶不上墙一样。”
若罂赶紧摸了摸进忠的脸,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怎么会是烂泥呢?就算是泥也是水泥呀,还是带钢筋的那种。要文化干什么,会带兵打仗,能杀敌人就行了。
不过话说,他说他是军统的时候,那都是后来的事儿了,至少也是二二十年之后,那他现在这个毛将军是哪儿的将军?
国民党的?国民党手里有兵吗?”
眼瞧着下面温老板和毛将军已经一来一回在语言上暗暗较量了几回。
毛将军果然是个带兵的,没那么好的耐心。打了两回机锋,偏直言有革命党混了进来,他怀疑人就藏在后台。
因此。又说提前打个招呼算是给温老板面子,如果温老板拦着不让搜,那他只能把德清班所有的人都带走。
他这么一说,若罂就不高兴了,带走可不行,她钱都花了,把人带走算怎么回事儿?
因此,若罂懒洋洋的说道。“把人带走可不成,我打赏的花篮儿都送了,这戏没唱完,我这钱不是白花了?”
温老板抬头一瞧,见说话的是刚刚送花篮儿的两位,他一想这二人的身份,便立刻松了口气。如今在法租界里,这位大小姐说话便可算得上是一言堂了。
更别说,她身边儿还有一位来自于奉系的吴将军。
矛将军缓缓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见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他眉毛一挑,便有了些兴趣。“我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的上海特派员矛载,不知这位小姐是哪一位呀?”
若罂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慢慢的扇着。“我姓凌。洪寿亭是我的姑父。这里是上海的法租界,这里我姑父说了算。
矛将军既然是上海特派员,不知你在法租界抓人可通知了巡捕房,或者说,可通知了卢将军?
若是这两位都不知道毛将军今日的行动,怕是今日你一个人也带不走。”
矛载一眯眼睛,“这么说,凌小姐要维护革命党?”
若罂掩唇呵呵一笑。“我劝毛将军,不要把你们国民党特务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到了上海来,就要守上海的规矩。
你虽然是上海特派员,可到了这儿,你拜了码头吗?
皖系的卢大帅、奉系的张大帅,还有国民党的孙文,刚刚成立了反之三角联盟。
你就跑到卢大帅的眼皮子底下抓人。这是国民党要先挑起事端吗?”
矛载慢慢把腰上的枪拿了出来。“凌小姐,你说这话有点危言耸听啊,可若是我把你永远留在这儿,想来没人会知道。”
话音一落,一楼所有的党军全都把枪上了膛,直指二楼的若罂。
若罂又笑了两声,好像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毛将军,你是在吓唬我吗?你想把我留在这儿可不大容易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一位。”
进忠闻言,从若罂的肩膀上抬起头,他垂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矛载。
只瞧着进忠身上的灰蓝色军装。矛载心里边咯噔一声,他认得这个颜色。他立刻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这是带着两万精锐从奉天直至上海支持卢大帅的奉系中将吴进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