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六十五条狗将山海关所属的关城、翼城、卫城搅了个天翻地覆。
很多百姓在熟睡中被一声声狗吠声吵醒，人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
大明新任勇卫营指挥使顾玉川到达山海关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城，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知道，陛下这是准备重新掌控山海关。
卞喜的两千斥候营和万去疾的三千替补营，虽然是今天刚刚成军，但他们以前都是吃苦耐劳的民夫，身体素质和组织纪律性都很好。
所以，这次抓捕行动很顺利。在猎狗超强的追踪能力加持下，在天亮前，六十三名被故意放走的建奴细作全部被重新抓捕归案，顺带也抓住了他们在落脚点的对接人、一些上线和下线。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新抓的人中大部分都是朝廷在山海关任命的各级官员，军政两界都有，共计三百七十四名。
此刻他们被集中押解到了王员外的宅子中，顾玉川安排人对他们分别进行审问，当然审问过程中少不了严刑拷打。
到天亮后，三百七十四份口供被递交了上来。经过大量的比对和复核，顾玉川基本可以肯定，建奴在山海关构筑的情报体系，至少被摧毁了九成。但完全摧毁不可能，建奴在山海关中还有隐藏的更深的钉子。
顾玉川仔细看着口供信息汇总单，上面记载的信息中有两条吸引了顾玉川的注意：
第一条信息是：建奴这两年遭遇了严重的干旱，马、牛、羊、骡子、驴等牲畜存量急剧降低，粮食供应情况非常紧张。建奴方面要求山海关的细作要全力配合从山海关到沈阳的粮草倒卖行动。
第二条信息是：建奴中负责火炮研制的几名核心技术人员在一次测试中被炸死，建奴高层要求山海关的细作特别留意山海关、包括京师那边的火炮、火药技术人才。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绑架到沈阳去。
“顾指挥使，有紧急情况！”岳骏匆匆来到顾玉川身前禀报道。
顾玉川将手中的口供信息汇总单叠好放在怀中，看向岳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员外上吊了。”岳骏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挂在他卧房的房梁上。”
顾玉川淡淡道：“有些人终归是要死的，只不过分早晚而已。”
“这种只顾自己赚钱，置大明于不顾的人，死不足惜。”
“查抄他的家产。他的妻妾、儿子、管家、仆人全部集中到一个地方看管。”
顾玉川站起身来，抄起桌上放的炒粟米，狼吞虎咽胡乱吃了几口。
“走，随我去审问库房中那些没有逃走的细作嫌犯去。”
库房中，剩余疑似细作的人看到顾玉川带着亲兵们拥入，心中大惊，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这位将军，我们都是冤枉的，我们根本不是建奴的细作。”
顾玉川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尔等有罪无罪，本指挥使正在查证。”
“尔等在山海关的家眷已经被收押。”顾玉川此话一出，这些人顿时急了，头都快在地上磕出血来了。
“现在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去做，做完这件事，尔等就可以接你们的家眷回家。”
跪在地上的人大概有三十多名，一听这话都犯了难，顾玉川安排的事情肯定很棘手的事情，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本指挥使要安排的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来人，把银子拿进来。”
几名亲兵捧着几大盘银子走了进来。
“完成任务奖励十两银子。可以先拿五两定金。”
一名胆子大点的汉子抬头问道：“不知将军要草民们去完成什么任务？”
“威海城、威远堡、北翼城三处有一些骑兵，本将军要求你们去他们的马棚中，给他们的战马吃一些巴豆粉。”
“尔等不必疑惑，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军士，但这两年来，只知有上官、不知有朝廷，本指挥使奉旨惩戒他们而已。”
众人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就这么简单的任务？他们都是山海关本地人，在威海城、威远堡、北翼城都有大量的熟人和朋友，混到马棚中在水槽和豆料中撒点巴豆粉，难度还真不大。
巴豆大部分产于浙江南部、福建、江西、湖南、广东、海南、广西、贵州、四川和云南，果实可以入药，性热、味辛，可以治疗积食、便秘。人畜服用一定量后，肠道会产生反应，短时间内引发剧烈腹泻。二十到三十粒巴豆种子可以让一匹战马拉到虚脱致死。
“将军，这任务，我干！恳请完成任务后，放了草民的家人。”
其余人也纷纷表达愿意去完成这个任务。
顾玉川一摆手，十几名亲兵扛过来好多袋巴豆粉，放在众人身前。随后又有一些军士送进来很多小型的布袋。
山海关一带很多军民都是从内地迁移而来，慢慢习惯了从辽东、科尔沁、内喀拉喀等地传来的食牛羊肉的习惯。肉吃多了就容易便秘、大便不通。故此山海关当地的药材铺从南方购置了很多巴豆种子和粉末。
“每个人用这些布袋装满巴豆粉。”
“岳骏，三个地方共有大约四千匹战马，你按照他们的人数来分配。”
“威海城、威远堡、北翼城这些地方不是太远，本指挥使要求这四千匹战马早间饮水吃豆料的时候，要能吃到巴豆粉。午时前，我要得到战马拉肚子的消息。”
“不能按期完成任务的，家眷继续关押！”顾玉川威胁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三个地方军营中的饮水中也撒一些巴豆粉。”
没过多久，三十多人领了银子，将巴豆粉袋子藏在胸中，一哄而散。
岳骏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这个鬼点子真的绝了！高第剩余的这四千人，没有了战马，到时候只能站着挨打了。”
顾玉川面朝着京师方向，恭恭敬敬说道：“这都是陛下的主意！”
“去通知李应科带人去威海城、王用贤和卞喜带人去北翼城、万去疾带人去威远堡。”
……
高第居所中。
“你为何非得要把老王吊死？”高第忍不住问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
这个人是汤老爷在山海关的全权大使，面相阴冷、眼神残酷。高第从来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籍贯，只知道组织中的人叫他“欧阳五十五。”
欧阳五十五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身体隐藏在阴影中，“王员外认为自己的利益大于组织的利益，只能去死了。”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非得要宴请顾玉川，我们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应对顾玉川对山海关的清洗。”他补充道。
高第和王员外属于互相利用的关系，他现在死了就死了吧。只不过没有了王员外的牵线搭桥，他以后盗卖军中粮草给建奴，势必要寻找新的中间人。
高第问道：“听说李自成的军队在玉田被陛下率军击败了。山海关未来到底该怎么办？等多尔衮他们过来了，我们直接开关投降？”
欧阳五十五摇摇头，“不，汤老爷的命令是，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山海关。除了调走的那一千名骑兵，你在山海关还有四千名骑兵。”
一名仆人在外面喊道，“总兵老爷，威海城、威远堡、北翼城出事了！”
欧阳五十五从阴影中起身，走到一处柜子后面藏了起来。他的存在，只有高第知道。
“进来说！”高第冲着外面喊道。
“老爷，威海城、威远堡、北翼城三地，几乎同时来报，午时的时候，他们营中的战马都开始拉肚子。拉得特别凶！”
高第心中一跳，顾玉川这么快就出手了？
“据说，三地四千名骑兵中，至少六成的人也都拉肚子。狂拉不止。”
欧阳五十五叹了一口气：还是晚了一步，高第完了。
“知道了！通知这里剩余的亲兵集合。通知夫人和孩子们马上收拾行囊。”
高第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