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这话并非疑问,而是陈述,本应该是来者向这位女将军汇报,但将军早就知道,并且毫不意外。
医士、谋士还是个厨子的粉毛男狐狸,他微睁了一下眼睛,看着人们口中的大捷将军,双手叉腰站立,并抬起一只脚踩在前面的凭栏上,目视前方并远眺。
“她会回来的。”粉毛男狐狸重新眯起眼睛,表情轻松,安慰了一下对方……这位,一人打三份工的粉毛狐狸,名叫椒丘。
而背对着他的天击将军飞霄,只是偏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然后重新摆正视线,继续远眺。
“但愿吧。”这一次,飞霄没有笃定,而是叹了一口气,这样情绪低迷的语气,不应该是飞霄起头,她从来都是自信强大的气场,让人信服她所带来的胜利。
椒丘顺着刚才飞霄的视线,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旁边的紫衣服男人,这是飞霄的影卫,名叫貊泽,不爱说话,擅长隐蔽。
“我看将军与那个红皮毛的丫头一见如故,不如就收在身边教导吧。”椒丘开口,替飞霄表达了想法。
这话让飞霄笑出声,似乎是为了泄去低迷的情绪,飞霄笑了好一会儿,越笑越畅快,“我也想啊,但是追鸿前辈太护着他的独苗苗了。”
“你知道吗,椒丘。”飞霄的笑声慢慢平息,语气平静许多,“虹双那丫头,太过早慧了。”
“我原以为她只是普通孩子,对敌人的残忍事迹有些胆怯与畏惧,但是我与她交谈过后,发现她的恐惧,来源于天上。”
椒丘接下了话茬,让话题得以继续,他虽然眼睛眯起来,但嘴角弧度平直,是一副严肃表情,“是帝弓司命吗?”
飞霄放眼看向远处星槎在天上纵横,“对,明明那个时候,虹双还小,才刚刚启蒙的年纪,甚至没有亲眼目睹战场,竟然有了这样的畏惧。”
“她认为,战斗毫无意义,我们的牺牲也是如此,最后战局无可挽回,帝弓司命的箭矢敌我不分,更是抹灭我们的努力。”
“这丫头心里有了病症,甚至想法偏执,她宁愿全军覆没,父母是死于孽物手里,也不愿意是仙舟信仰的帝弓司命出手,敌我不分的湮灭。”
飞霄扬起一抹自信笑容,是大家熟悉的张扬强大,“而我说,为了防止帝弓司命在无可挽回的局面出手,我愿化身巡猎的锋镝,先祂一步带来胜利,用我们的方式,保全同伴,带他们回家。”
飞霄将脚放下,她转身之际,高高束起的马尾随之一晃,她面对自己的左膀右臂,看向了粉毛狐狸。
“椒丘,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也这样迷茫困惑,我说,我会向你证明胜利的意义,向你保证每场战斗的大捷,那么,你现在如何认为?”
椒丘唇角上弯,是心情愉悦轻松的笑容,他睁开眼睛,认真回答飞霄,“我相信你所带来的胜利,将军。”
飞霄单手叉腰,姿态强势,她笑容明艳夺目,令人信服和追随,“那好,我们准备奔赴下一处战场!”
“性子不要那么急,将军,容我多说两句好吗?”椒丘表情无奈,并拿出羽扇轻摇慢晃,似乎觉得这样慢悠悠的神情,能让飞霄放慢一下心性。
“哈……”飞霄发出拖长语调的气音,似乎是不耐烦,“甭管那群老家伙,他们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别耽误我出征!”
椒丘叹气,“求求将军也体谅一下我吧,联盟那边发来了一堆通告,让我们出发去罗浮,将情况反馈给上面。”
飞霄直觉此事有古怪,“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亲自出面吗?一堆通告,却不明说什么命令,那我们就当不知道。”
椒丘表情为难,“那我们要怎么处理,那位亲自来发布敕令的使者,他还想跟将军您仔细聊聊呢。”
一旁的紫衣服男人,貊泽突然开口说话,“老样子,给他下迷药,一直睡到我们到达战场。”
这话得到飞霄的赞成,她向貊泽歪了歪头,并眨了一下眼睛,“没错,到时候就说忙着打仗,没空去。”
“……”椒丘哑然片刻,欲言又止,“我觉得这个办法,已经用烂了,我们想点别的借口吧,好歹尊重一下使者。”
“梧沙前辈的处罚都已经处理完毕,他们还想追责曜青什么?”飞霄皱起眉头,她向椒丘伸出手,“把那堆通告给我。”
椒丘将点开的玉兆递到飞霄手里,而飞霄快速扫了一眼就还回去了,飞霄没有先说话,而是椒丘给话题开了个头。
“这些内容的真实意图很是隐晦,但提到「纯白之身」与「风扬卫」这两个禁忌的标志词,就足够让我们明白所有。”
“将军,我有一个想法,会很放肆和大胆。”椒丘睁开眯眯眼,表情严肃,“听说「纯白之身」可缓解魔阴身,那么「月狂」也未尝不可。”
“还有「风扬卫」,表面上隶属于曜青仙舟,但实际上是一艘禁忌的仙舟舰队,里面存有的秘密数不胜数……总之,我们多了两种药方。”
“此番罗浮之旅,我们必去不可。”椒丘最后总结完毕。
“……”飞霄沉默片刻,最后转身重新面向凭栏外的风景,“听说罗浮现在一片盛世景象,还要搞个什么盛会,就那个时候去吧,算算时间,正好够我们先拿下一场大捷。”
椒丘欣慰飞霄肯接受这两个药方,但很快粉毛狐狸心累叹气,“所以那个使者呢?还是要我来对付吗?”
貊泽冷不丁来一句,就是专门拆台的,“你不就是负责这个工作的吗?你不去对付,还能有谁。”
椒丘狐狸拿羽扇遮掩下半张脸,只露出眯眯眼,“你擅长隐蔽,那就帮我给他下药,让他精神萎靡,没有兴致来打扰我们。”
貊泽竟然跟椒丘认真探讨起来了,“有没有药效强一点的,上回的药量都只够他睡三天三夜。”
椒丘摇了摇头,随即哭笑不得,“那已经是正常人承受的药量极限了,要是再狠一点,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飞霄双手叉腰,扭过半个身子,向他们一眨眼,“好了,不用管他了,都是老熟人了,再来这套损招,他可就真闹起来不好收场了。”
“说起来他可真是意志坚定,回回来曜青都处处碰壁,但下次还会是他主动请缨。”椒丘手持羽扇,在胸前轻摇慢晃。
说起这个,飞霄也忍不住笑了,她再次面对他们,心情愉悦轻松到脑袋上的白毛狐狸耳朵都抖动两下。
“没办法啊,他也是接受命令的人,不过他确实一片赤子之心,担忧我们的下一步走得太过激进。”
椒丘笑眯眯的,看着心眼很多还坏,“既然都是老熟人了,组个饭局好了,拉拢一下关系,更进一步。”
貊泽抱臂看向椒丘,发出了灵魂拷问,“你做饭吗?”
“这不是毋庸置疑的吗?”椒丘扭头回看貊泽,他眯起眼睛,语气是反问的疑惑。
貊泽说话简单直接,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可那家伙吃不了又辣又烫的东西。”
椒丘一脸可惜,“不懂得鼎镬(huo)药式魅力的人,真的有难了~”
貊泽又抛出一个信息,“他说他有便秘。”
这话让椒丘犹豫了一下,“那我少放点小米辣。”
貊泽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说他喜欢芫yán荽sui馄饨汤。”
芫荽就是香菜,而香菜……乃邪物!
椒丘的脸色阴险很多,“那就多加朝天椒、七星椒、小米辣,剁椒……”
飞霄这时候开起了玩笑,她扬起唇角笑得两眼一弯,“哎,椒师傅,辛辣刺激之物,会不会影响便秘的症状加重?”
“那自然是……”椒丘刚要解释一番,但突然语气停顿,随后笑了笑,“好啊,就连将军你都坏起来了,原来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那我就请假走人好了,正好我想体会一下没有公务没有生活琐事烦恼的潇洒日子。”椒丘会更坏心眼。
“唉别啊,咱可都离不开椒师傅的操心呢。”飞霄收起调侃的表情,“不过咱多为人家考虑一下嘛,好歹人家帮咱润色了很多事情呢。”
椒丘笑眯眯的,语气却拿捏得委屈可怜,“那只好委屈一下椒椒我喽~”
貊泽简直拆台小能手,关键是他情绪波动不大,还真让人以为他是诚心发问,“你不是有那个鸳鸯锅吗?”
椒丘这个眯眯眼,看着就坏坏,“那他不介意我把红汤,不小心滴到清汤里吧?”
飞霄笑了,“好了椒丘,别真把人逗坏了,他能夹带私货,把真正的意思带给我们,我确实应该仔细地和他聊聊。”
椒丘拿着羽扇遮掩下半张脸,好像这样就能遮挡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担忧与愁苦,还有对预料之中的事情的无奈。
“将军,莫要贪杯。”
飞霄自信扬唇,“瞧不起谁呢?放心好了,他不喜茶不喜酒,就爱喝果汁,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椒丘抬手扶额,“我是让将军少喝酒,您倒是会转移轻重……”
飞霄抬脚略过他们,走在前面,并抬手甩了一下马尾,一派潇洒爽快的气度,“甭废话了,尽早确定对方的意图,我们不能错过大捷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