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锦州城墙上就冒起了黑烟。
张世康再明白不过,那是火炮火绳燃烧导致的。
“我日,快撤!往后撤!”
说着,张世康打马就往后跑。
格勒登~格勒登~
五千近卫军还好,军纪严明且都是精锐,跟着张世康狂奔的井然有序。
刘肇基的六千步军竟然也十分了得,张世康一下军令当即就跟随张世康的步伐有序撤退。
反倒是那四千多的卫所兵,兴许是骂上瘾了。
毕竟他们被祖大寿欺负了十几年,没人替他们出过头,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可不得狠狠地过把嘴瘾。
“狗日的,你们不要命了?”张世康一边往后撤,一边冲那群卫所兵吼道。
那群卫所兵这才慌乱的往后跑,队伍毫无纪律可言,稀稀拉拉的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得慢。
“一群蠢货!”祖大寿望着城下的卫所兵皱眉道。
吴三桂敏锐的捕捉到祖大寿的微表情,脸上的疑惑更多了。
他也看到了锦州城墙上火炮火绳燃起的黑烟,但他毕竟也有着十年的军律生涯,对火器也很熟悉。
今日这火炮的捻子也太长了吧?这么半晌都未听响。
正疑惑间,但听到轰轰轰的一阵巨响,城头上的十几门炮先后发出轰鸣。
十几发炮弹顿时落在了城外的空地上,十几个卫所兵由于跑得太慢,被炮弹洞穿,鲜血、肠子流的到处都是。
不对劲儿,这炮弹的落点,调得太近了。
若是他来负责,定然是要让火炮尽可能的往那张世康队伍的后方打,这样即使张世康退却,炮弹仍旧可以落在张世康的队伍中央。
除非……舅父根本就没想大开杀戒!
一轮炮击之后,张世康早已带着大部队退出了火炮的射程范围。
祖大寿望着城外的部队望了许久,这才让部下严加防范,一旦发现张世康部临近城下,立即开炮射击。
而他自己则带着祖泽远和吴三桂暂时下了城墙。
一刻钟后,祖大寿召集了祖家的大部分亲信,在锦州城内的总兵府内议事。
由于他的大部分部众皆是步军,为了躲开张世康的追兵,祖大寿几乎是日夜赶路。
每天几乎都只睡两个时辰,这才在昨日夜里赶到了锦州城,跟随他的将士也都极为疲惫,祖大寿毕竟年纪大了,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昏睡了过去。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的大部分亲信也只知道张世康要杀他们。
“诸位刚才也都看到了,朝廷的这位大元帅根本就是个蛮不讲理的泼皮!
即使我等再低三下四讨好他,他也绝不会相信我等,在他的眼里,我等只是一群败军之将,是有过投降先例的不可信任之人。
那张世康去岁在关内连番杀戮,早已经闹得天怒人怨,此人如此嗜杀,定然不会放过我等。
老夫今日来此,也是惨遭了那人毒手之后,痛定思痛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现在老夫召集尔等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祖大寿艰难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才遭受过张世康实打实的二十军棍,又连番赶了好几天的路,身体实在是快遭不住了。
“恁得欺负人,大哥既然已有定义,大哥之意,便是我等之意,不论刀山火海,我都听大哥的!”
祖大寿的兄弟祖大弼当即第一个开口。
“伯父,二叔说的对,我祖家并未对不起朝廷,是朝廷对不起我等,倘若那张世康一意孤行,丝毫不给我等活路,我祖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伯父你说吧,让我等怎么做?
侄儿观那张世康只有一万多人,咱们锦州城目下可是有三万多辽兵精锐,不若让侄儿出城去,将那张世康擒来,教伯父发落!”祖泽远请示道。
但祖大寿只是挥挥手没有同意,而是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祖家的人格外团结,都先后表示不论如何都会跟随祖大寿。
不大会儿功夫,在场的人里就只剩下吴三桂没有表态了,祖大寿看了他一眼道:
“月先,你的父亲还在京城的大狱之中,按情理讲,老夫不该把你也卷进来。
可是你莫忘了,你的身体里不仅有吴家的血脉,也有我祖家的血脉。
你若是留在宁远,以老夫对张世康那奸贼的了解,此等奸诈之人,断然不会放过你。”
吴三桂恭敬的对祖大寿拱手行礼回道:
“舅父自不必言,我都明白的。”
说完,吴三桂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便又补充道:
“外甥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都是仰仗舅父的提拔,舅父被那奸贼针对,我吴三桂自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即使是刀山火海,外甥也会誓死跟随舅父!”
“月先,好样的!”祖泽远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道。
祖大寿深深的看了一眼吴三桂,直觉告诉他,这小子的眼神有点不对头。
他的诸多亲族家将里,就属这个外甥最是机敏,做事也最是果敢,从不拖泥带水,是以吴三桂虽然还年不过而立,就已经被他举荐成为总兵。
但此时祖大寿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见一众部将都表明了立场,他便继续道:
“既然诸位都仍旧相信老夫,那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朝廷容不下我等,锦州城虽然坚固,但若没有外援,我等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瞒你们,老夫在数日前就已给大清国的皇太极写了书信。
为今之计,我等只需要等候大清国的八旗兵前来,我等有献城之功,大清陛下必然优待我等。”
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早在祖大寿告知他们朝廷要杀辽将时,其实众人都猜到了他们的去处。
除了投靠大清国,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
“是以,在大清国天兵到来的这些天,我等最主要的,当是安抚手下的将士,让他们了解现在的局势。
告诉他们,非是老夫如此,实在是朝廷不给我等活路!”
“放心吧大哥,底下的将士虽然对建虏……对大清国多有怨言,但还是都识大局的,若让他们选择死在这里,还是选择跟随大哥,他们必然会选择后者。”祖大弼道。
祖大寿训完话,仍旧觉得心里不安生,在众人打算离去之前,祖大寿又叫住了他们。
“老夫这些年来待你们不薄,此举乃性命攸关、家族存亡之大事。
所以不论处于何等境地,都要以老夫的军令为尊,万不可擅自行事。
你们都记住了吗?”
众人都先后说记住了。
“给老夫重复一遍!”祖大寿少有的凝重。
一群部将不明所以,但都齐声高呼:
“不论处于何等境地,属下都以家主的军令为尊,绝不擅自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