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做到底,送佛把人送到西。
宜修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逗留,嘱咐了几句让富察仪欣好生休养,剪秋扶着她出去。
出了延禧宫正殿,
几声咳嗽声从一旁传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此时,偏殿的门开着,背光下,里边的光景略显阴暗。
剪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露不屑,轻声说道:
“娘娘还说安常在懂得隐忍,可自淳常在搬回碎玉轩,她便鲜少往那边走动了。”
宜修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姐妹离心,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没想到不用她亲自出手,自有人上赶着离间这二人的姐妹情。
想到此,她拍了拍剪秋的手,说道:
“安常在失了宠,咳疾又一直未愈,实在可怜,本宫既然来了,便也顺道去看看她。”
说罢,脸上已切换成一副十分关切的表情。
剪秋扶着她,进了偏殿。
屋子里很快,便传出了安陵容请安的声音,和她假意温柔的问候……
对付安氏这这种人,
攻心之计,方为上上之策。
不通风采光又不行的房子待着自然不舒服,加上安氏擅调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
宜修不喜,逗留的时间并不长。
只做了做样子,便离开了。
送走了皇后,安陵容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一点。
自从上次扎华妃的小人,被皇后抓住了把柄,她心里就恐慌得不得了。
可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皇后不仅仁慈恤下,也没有要挟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是了,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小常在,又能顶什么用呢?
就连甄姐姐,都因为她嗓子坏了,就不待见她了,转眼就把淳常在当成了亲妹妹……
也是,向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呢!
就在她绣着帕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宝鹃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小主大喜!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
“真的?”安陵容兴奋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针扎进了指尖,都掩盖不住心中的欣喜。
皇上终于又想起自己来了。
她终于又有用了!
“是真的!”宝鹃满脸笑意,继续说道:
“奴婢听说,方才皇后娘娘离开咱们这,就去了养心殿,想必是娘娘体恤您久未侍寝呢!”
闻言,安陵容心中愈加感动。
果然,这宫里,只有皇后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她也要保护皇后,像保护自己的娘亲一样……
延禧宫偏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正殿的耳目。
当然,这也有宝鹃刻意宣扬的功劳。
富察仪欣有些生气,同时心里也对皇后的行为颇有微词。
皇后也真是的,下午来看自己的时候,还以为她有多关心自己呢!
谁知道,她竟然转眼就把安氏送到了龙床上!
心里颇为怨怼,但到底不敢置喙。
因此,只能让桑儿扶着,出去阴阳几句,可惜,没气着安氏,倒把自己气到了。
回到暖阁榻上坐好,还在喘粗气。
好好好!
看来,从前那个八棍子都打不出一点气性的鹌鹑,如今傍上了皇后这棵大树,也算是支楞起来了!
真是气煞她也!
要不是屋子里的东西都贵得很,她真想砸几个来泄泄愤。
“来,砸这个。”
说话的,正是下午刚就职延禧宫的安玥。
不知哪会功夫,
她已经从床头,把下午宜修让人放置的佛像拿过来了,就要递给富察仪欣。
屋内众人:!!!
砸别的要钱,但砸这个,可说不定会要命啊。
皇后亲自赏的东西,哪里是说砸就能砸的。
桑儿连忙过来将佛像小心地放回去,还不忘数落道:
“你可悠着点,砸坏了皇后娘娘赏的东西,九条命都不够你折腾的。”
看她是个半瞎,手脚倒快得很。
仪欣也不满地瞪了安玥一眼,眼中有些狐疑,
“你该不会是旁人派来害本小主的吧?”
安玥无语,忘了,这孩子死心眼,还不是很聪明。
知道富察仪欣不会信,她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跟安常在置什么气,这龙床,她今晚压根就上不去。”
听安玥这么说,仪欣满脸疑惑地看了过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顾念她时不时肚子痛不舒服,总请太医不方便,干脆直接大手一挥,找了个通医术的女官过来。
太医院有好几位精通妇科的圣手,但医女却不常见。
如若有,那必是在哪个宫里都十分抢手的。
毕竟,男女有防,即便只是切脉问诊,也多有不便。
而这个叫‘泡芙’的宫女,便是内务府安排过来,专门负责帮她养胎的宫女。
可惜了,虽通医理,却是个半瞎。
见她不答话,富察仪欣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说安氏侍不了寝,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当然皇后的离间强心计啊!
不过,安玥没有明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回道:
“字面上的意思,你且看着,待会来的,是凤鸾春恩车,还是御前的苏公公。”
心里装着事,富察仪欣也没责怪她略显傲慢的态度。
当然,也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的性格使然。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苏公公果然带着皇上退货的消息过来了。
从正殿麻溜跑出来看戏的富察仪欣主仆俩都是又惊又喜!
心说,这新来的‘泡芙’还真是神了!
然后就是对着哭唧唧的安陵容好一顿奚落。
往日的屈辱浮现在眼前,安陵容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富察仪欣,然后转身跑进了殿里。
富察仪欣冲着她的背影得意地笑,跟一只斗胜的大公鸡似的。
回到正殿,
安玥又把那尊佛像搬了出来,递给洋洋得意的富察仪欣。
“开心吧?”
“来砸个东西助助兴!”
富察仪欣:……
撤回了一张笑脸,并严肃地跟安玥说道:
“虽然本小主不知道你是如何猜中了方才的事情,但这佛像乃皇后娘娘亲手所赐,实在砸不得。”
说着,便越发疾言厉色起来。
“泡芙,你三番两次要砸这佛像,到底是何居心?”
见她怀疑自己,安玥也不恼,反而耐心跟她解释:
“你把这被麝香腌入味的东西放在床头,是想害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富察仪欣闻言大惊,一旁的桑儿脑海里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怎么可能呢!
“这佛像可是……”
仪欣及时住嘴,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却已在脑海里成形,
顿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安玥。
“你是说……”
安玥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
脑子一根筋的人就是好说服!
说啥信啥,她压根不会去想,皇后是否被栽赃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富察仪欣三观碎裂,缓缓摇头,不敢相信。
她可是皇后啊,天天把‘替皇上延绵子嗣’当成口头禅的皇后。
好一会,她猛地起身,
“我要去告诉皇上!”
这下,不用安玥出手,桑儿已经上前拦住了冲动的富察贵人。
“小主!那可是皇后!您请三思啊!”
皇后在宫里向来表现得宽容大度,不说太后是她的亲姑母,就连皇上也对她无比信任。
即便这是个浸满麝香的佛像又怎么样?
她既然敢做,想必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届时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也就揭过去了。
可自己若是得罪了皇后,那才是真的不好过。
想通了这些,她又有些后怕。
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安玥自然也知道,宜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佛像的来处,怕是还有别的说法。
不过,都不外乎是嫁祸在别人身上罢了。
“可恨,皇后还想让章太医来给本小主保胎!”
可见保胎是假,谋害皇嗣才是真!
想到这,富察仪欣只觉恶心,连忙吩咐桑儿把那尊佛像用布包裹了起来。
就连床单被铺,都重新换了一遍。
折腾了一阵过后,
桑儿指着地上放着的佛像,愁眉苦脸地问道:
“小主,那这东西,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富察仪欣也不知道。
房里是不能放了,她打算先收起来再说,没准以后就能用上呢!
安玥却在此时开口:“皇后娘娘拖着病体都要求来的佛像,这份心意,想必是要感天动地的。”
“太后身子一直不好,小主不如借花献佛,送到寿康宫去吧。”
太后不是一直对自己这个侄女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这次,就直接怼到她的眼睛上,看她管不管?
“好办法!这样好!”
“这样,太后娘娘没准还能把皇后安排的章太医也换了。”
显然,仪欣也认同这个做法,甚至有些兴奋地补充道:
“太后再护着皇后,也不至于谋害自己的亲孙儿!”
她倒是天真,安玥没有泼冷水。
太后没害亲孙儿?
纯元的死胎也好,华妃那个未成型的男胎也罢,桩桩件件,哪件少得了太后的身影。
即便从前在王府的事情不提,四大爷登基之后,她放纵宜修戕害芳贵人和欣常在的孩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四大爷子嗣凋零,功劳得有她一半。
刨去她给先帝戴绿帽子不说,她也确实是该没什么脸面去地下见先帝的。
说起绿帽子,
该让小闲子往养心殿送什么绿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