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外,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花团锦簇,香风阵阵,女子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富察妹妹来了!”
是齐妃眼尖,先看到了她们。
以宜修为首,一群人陆续优雅转身,朝门口看来,最终聚焦在富察仪欣的肚子上。
她顿时只觉一阵头皮发麻,这些人哪里是看她,明明是透过她的肚皮,想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都请过安,皇后温婉一笑,说道:
“先前因为时疫,宫中局势紧张,如今总算是好了,咱们姐妹间,也可以多些走动。”
说着,不等富察仪欣开口请安,便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本宫就是怕你在宫里闷着,才特意邀了大家来我这赏花。”
“你的身子,如今快有四月了吧?”
这个话题,不说还好,一说就要收获一堆或艳羡或嫉妒的视线。
仪欣心中烦闷,面上却是恭敬地回道:
“回娘娘的话,已四月有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补得好,她的肚子如今已经有点显怀了。
宜修满脸欣慰地点头,
看仪欣的目光,好像不是在看情敌,反而更像在看自己的儿媳。
这做派,可比她们名义上的婆婆,乌雅太后慈爱多了。
稍微有些冷场,职场工具人欣常在担起了溜须拍马活跃气氛的重任:
“到底是皇后宫里的地气足,连这花都开得格外喜人。”
皇后满意地点头,
欣常在是个实诚人,可惜家世太差了,又不得宠。
她正想说什么,
却被华妃抢过了话头,
“这牡丹花开得倒是好,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还不如这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红夺目,这才是大方的正色呢!”
她面露讥讽,眼神轻蔑,挪转脚步,边说,边摘下一旁开得正艳的芍药,对着皇后,锋芒毕露,直接呛声:
“其实只要人年轻,栽什么花,还要分颜色吗?”
华妃的嚣张跋扈,一向摆在台面上。
公然挖苦皇后也是常有的事,但众人还是不免被她的尊卑颠倒所震惊。
而一向杀伐果断的皇后,在面对华妃时,却总表现得像个小绵羊似的。
甄嬛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再次出头,以一首牡丹颂,打脸华妃,暂时压下了她身上的嚣张气焰。
安玥看着脸色难看的华妃,不由恨铁不成钢。
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让你多读书,偏要去放牛。
这下好了吧,被人家一首诗堵得哑口无言。
甄嬛替皇后解了围,出了风头,又得到了皇后的夸赞,不免有些沾沾自得 。
丝毫不顾自己的所作所为,给自己和甄家树立了一个多大的敌人。
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华妃出言不逊也是尊卑不分。
反而,每次让华妃吃瘪,都是在替皇上皇后驱除邪佞,代表的是正道的光。
当然,或许她知道,
只是皇上这一年的信任与爱重,已经让她昏了头。
让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爱,而皇上华妃这些年的宠爱,都不过是源于对年家的依仗和忌惮。
过分的自信和自傲,
都让她自觉高出这后宫中的所有人一等。
皇上曾经说过,若他不做皇帝,那有了皇后,世兰和嬛嬛两个美妾便足矣。
可九五至尊的皇上会允许皇后和华妃喊他四郎吗?
她想,不会的。
这宫中,唯有她一人有这个殊荣而已。
那年杏花微雨,汤泉宫赐浴,诸多误会,他的偏爱和信任。
无一不表明,皇上对自己,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有这个底气。
甄嬛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和华妃对上,一个仗着家世耀武扬威,实则毫无内涵的宠妃而已。
皇后看着甄嬛毫不遮掩的锋芒,满意地笑着点头。
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拼劲,不然怎么成为自己对付华妃的一把好刀呢?
华妃的嚣张气焰被压下去了,众人也算能好好赏个花了。
几个生育过的妃嫔七嘴八舌地分享着自己的养胎经验。
人群中自动分成了四派,
仪欣和齐妃等人一片,华妃和曹琴默,皇后和甄嬛,沈眉庄独美。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和调侃间,
华妃的视线落在富察仪欣的肚子上,眼神难掩落寞和嫉妒。
心中疯狂呐喊:
本宫一个月见皇上几次?她半年见皇上几次?
可为何她一次就有了!
安玥没有忽视她的愤懑不平。
宝,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的娃已经来了!
同样艳羡的,还有如今最受宠,却同样没有动静的甄嬛。
安玥又默默瞟了她一眼,
宝,我知道你也很急,但你也先别急,
你的娃也已经来了!
赏花的众人心怀鬼胎,却维持着表面的欢声笑语。
此时,偏房里,安陵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香盒,看着不远处懒洋洋的松子。
不能再踌躇了!
她告诉自己,然后小心地把香粉铺在了地上。
抛弃了自己的底线,迈出了谋害无辜的第一步!
工具猫松子闻到地上那令猫神魂颠倒的香味,猫躯一振,从榻上爬了起来.......
此时殿外,在皇后的有意引导下,原本正坐着歇息的仪欣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了前头。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盒香粉。
正是皇上御赐的那一盒。
安陵容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侧,小声出言提醒:
“贵人赏了这么久的花,妆都花了。”
仪欣闻言,下意识地打开盒子想要补妆。
安玥见好戏要开场了,连忙将她手里的盒子猛地往她鼻子一送。
仪欣还未反应过来,鼻尖强烈的痒意已经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来不及捂住嘴巴,一个大大的喷嚏已经打了出去。
霎时间,香粉随风而出,纷纷扬扬,飘落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粉不多,但胜在均匀。
主打一个:都有,都有啊,大家都不白来啊!
不远处,被猫猫羞羞香引诱得发情的松子已经蓄势待发。
皇后和安陵容暗道不好,正想挪步躲开。
松子已经闻到熟悉的味道,嗷呜一声从拐角处扑了出来,直直地往她们这边扑来.......
它在人群中旋转跳跃,
但却在靠近富察贵人这边时,四肢一滑,踩住了刹车,转身跳向了另外一边。
畏惧危险,是动物的本能。
它敏锐地嗅到了安玥身上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但更气了!
于是,爪子上的力道也更狠了。
混乱间,不知道谁的脸被挠伤了;不知道谁摔倒在了地上;不知道谁被‘胸口碎大石’;也不知道谁推了谁,谁踩了谁!
等侍卫们冲过来,制服了松子这个狂猫,地上已经跟多米诺牌似的,一个压一个倒了一大片。
尽管有贴身的宫女保护着,但仍有几个优雅高贵的主子们,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
其中,以皇后,甄嬛和安陵容伤得最重。
尤其是安陵容,整张脸上都是血痕。
尤其是额头上的爪印,深可见骨。
松子只是发狂了,又不是失忆了!它还记得,就是这个可恶的人类,把自己勾引了出来!
因此,狠狠地在她脸上挠了好几下!
皇后它也没放过,对着她的脸颊就是一爪子。
坏人!都是坏人!大大的坏人!
华妃和曹琴默因为先前的事,离皇后远点,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但曹琴默趁乱,推了甄嬛一把。
华妃顿时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面色如常的曹琴默。
不是,不是只动嘴吗?怎么你还动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