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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多钟,听得巷外几声高呼“卞妹,卞妹,你在哪儿呢!”,声音越来越近。林尘道:“刘长锐待你真不错。忠心耿耿,尽心尽职。”卞灵道:“谁都像你不成,只会欺负女子。”

林尘放开卞灵,手残香风,嗅之不禁心神一舒,心道:“与这等娇俏女子打交道,总好过与那生得丑陋,性格怪异的群魔相处。”念起统帅群魔来,一路操废心力,精神紧绷。再看卞灵,不住态度柔和几分:“我先走了。”

卞灵见他突然温柔,眼波一阵荡漾,心也更软了,鼻尖一酸,眼眶登时湿润,几滴眼泪就要落下,却被逼了回去。林尘身影一闪,消失无影无踪。

刘长锐喝道:“什么人!”急冲入小巷。只隐约间见一黑影闪过,但速度极快,以至他看不清样貌身形。卞灵怒道:“你喊什么喊!”一跺脚,再看刘长锐,不住两相比较。刘长锐样貌实不算差,只林尘俊逸不羁,实难有青年相提定论,谁胜谁负自不必多言。

卞灵烦躁道:“我本要抓到那贼人了,全叫你一喊,给吓跑了。”江湖游历一圈,修为、武技长进不大,但撒谎功夫反信手拈来。刘长锐一听,心中叫苦:“呀!我忒冲动,坏了卞妹好事。”手足无措。

卞灵见刘长锐右手持一油纸包裹,传来淡淡烤鸭香味,道:“算了算了,只是小贼,跑便跑了,也没甚要紧的。”两人沿路直行,行至一宅邸院落。

宅院约莫十七亩大小,其内风景雅致,推开房门,便闻一阵清香扑鼻。院子深处,花景簇拥,一紫衣单手练剑。动作翩若出尘,美轮美奂。更得紫霞笼罩,宛似云雾中仙。

卞灵道:“你出去罢。”刘长锐转头回去。路上不住想道:“这贺婉君好大面子,怕是紫霞宗长老,也无她住得好。”但不敢多言,素知修为高者,耳目感官也远强常人,如若被听到,反遭人嫌隙。

红叶居被烧后,卞灵、刘长锐自再为贺婉君寻觅住处。因知欧阳冶锻剑绝非一时半刻,这“观礼”怕观之一月二月未必。可能从深秋直至入冬,是故长居客栈,绝非良策。

卞灵身份不及贺婉君,虽也娇生惯养,却也愿住客栈。只需那客栈干净整洁,勉强住之一二月去,也是无碍。只贺婉君素不喜烟火气,客栈人来人往,是决计住不得的。紫霞宗长老亦有意迁就,令她独居院落。

卞灵先一步行之,大有独行闯荡江湖,自由自在的想法。但临出行前,宗门长老却寻她,令她提前留意青宁郡住宅。

这一宅邸,名为“水清院”,内置有十假山,九流水,每日清晨时分,便有云雾上浮,缭绕似仙境。但卞灵却觉,终究不比“红叶居”。秋季时节,红枫树飘飘落叶,比什么都美。

想起红叶居,自不难想起林尘,卞灵泪眼潸然,心中念道:“我太目中无人,总算做了件错事,我若老实与他说,凭他性子,未必不肯借我。”更想起自己心思不纯,事迹败露后,一时恼羞成怒,做事失了理智,竟想借天官之威,潜龙帮之手联合施压的种种事迹,心中万万个后悔不及。觉得对林尘不起,心下歉然愧疚之意,让她泪欲将滴。

但再之后,发现尸首,潜龙帮发现林尘真身,欲将其杀之后快。以至全城通缉,便绝非她所愿了。事情不在她掌控,只道万事蹊跷,偏偏叫她碰上。

贺婉君停下练剑,道:“小灵,可是有伤心事?”卞灵道:“没…没呢。”贺婉君道:“你寻来何事?”卞灵将流云宗设宴一事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清晨。流云宗设下武宴,诚邀各路俊杰比武较量,一展武者风采。卞灵近来修为小有突破,入武宗四重,轻风绵掌等武技更有精进,便想小试牛刀。

武宴重在交流,不分胜负,不伤和气。卞灵武功实不算差,且年纪甚轻,又是贺婉君师妹,容貌甚美,已有长成,虽行事多有骄横之处,反添贵气,更叫人不敢惹她。展露手脚后,自吸引极多目光。流云宗长老柳长京言道:“这小女娃天赋甚是不错。”真心赞誉。武宴中年轻俊杰,大多都在。刘长锐、宋闸、孔洲……

卞灵便在那时,与刘长锐碰面。武宴结束,柳长京挽留卞灵,与她说了今夜设宴一事,欲请她转述贺婉君。紫霞宗、流云宗世代交好,更传言两宗若诞有“金童”“玉女”,便可喜结连理,同气连枝。

卞灵当时心道:“流云宗特意邀请师姐,想来便为此事。我且传一话便是,管他太多。”点头同意,于是与刘长锐赶赴“水清居”。

只途中遇到林尘一事,她只字不言,自也无人知道。待卞灵将经过道清道楚,本料想贺婉君会干脆拒绝,不料她竟道:“你来晚了,我早知道了。”卞灵问道:“师姐,你去是不去?”贺婉君道:“他们还叫你探我口风不成?”

卞灵笑道:“哪里,是我自己想知。”贺婉君道:“自是去了。婚约一事,我素有耳闻,那闻云公子名望不下于我,我对他正有好奇。”卞灵笑道:“原来师姐早动心思啦,可那闻云公子,怕不在青宁郡,我听流云宗说,闻云公子半途路遇魔教,事从危机,正协助数位天官联手捣魔窟,你即便参宴,也见他不到。”

贺婉君盈盈一笑,霎是美艳,只脸有紫纱遮挡,外人看不得清,“何用你说,我不比你清楚么?”见卞灵疑惑,贺婉君轻吹一声口哨。

便见远处树枝上,一只长尾彩羽凤落降下来,停在贺婉君修长素指上。此时午时将过,阳光正亮,映得小凤五彩斑斓,美不胜收。那鸟儿颇具灵性,双目有神蕴。

卞灵自认出此物。乃珍稀奇兽,相传有凤凰血脉。贺婉君道:“我十四岁诞辰时,宗主便传我小凤,教我驱鸟之术。你可记得‘百鸟朝凤图’?”卞灵道:“记得。”贺婉君道:“我部分身法感悟,便从小凤所悟得,受益匪浅。小凤乃传信之禽,它时奔波紫霞、流云二宗,有时会带来书信。我好奇打开,见信中字迹舒爽,干净有力,字里行间难言凌云之志,便心生好奇。先前还骂,这小凤不知何处偷来的书信,是只鸟偷子。”

“待到后来,我见信件好似皆出自一人之手,有时竟隐晦与我问候,似知我名知我姓,更知我跟脚。我便好奇,去问宗主才知,原来我出生祥瑞,的祥云笼罩,被视为紫霞宗‘玉女’。流云宗也有一位公子,出生金雨天降,被视为‘金童’,天赋不下于我。两宗本该连理,但怕强行结合,恐闹不欢快。于是想此计策,先送一送信飞禽,好叫我两互相了解交流。”

“其时我已不抗拒,便回一信给闻云公子,自那以后,我二人便时常交流。他确不凡,世间少有男子能比他万一,博学多才,诸道皆通,颇知礼数进退。你手颈处的金玉手链,便是他送的。我想:‘我两一未定婚,二未见面,徒徒拿人好处,见面时岂不理亏?’,终不肯收。他却执意送,他却也聪明,知我决计不收,便改口称作是送给你的。你叫我怎生拒绝?”

贺婉君道:“到了头来,却便宜你这妮子。”

卞灵:“啊…”才知手腕尤其喜爱的手链,竟有此故事。贺婉君道:“我虽不收,但他愈送,我便愈开心。”转头看向卞灵:“所以这流云宴一事,闻云公子虽不在,我确也该表态,去之一去。”

卞灵道:“好罢,好罢。不住感到担忧。”

待到傍晚时分,卞灵租赁一马车,与贺婉君共乘。晚宴之地,乃是“角篮楼”。一座分三层,足高十五丈的阁楼。待马车停靠,太阳已朝西落,夜色渐浓。角篮楼内灯火阑珊,雕梁画栋,甚是热闹。

虽有“大庆”压境传闻,但惶惶者多是百姓。江湖武者修为高,自艺高人胆大,角篮楼热闹如旧。

流云宴设在二、三楼。流云宗柳长京长老。紫霞宗向彭彭长老,早已入宴归坐,觥筹交错,大探昔日旧情。

紫霞、流云二宗皆属江南之地,历来交往亲密,卞灵、贺婉君稍晚半步,但无人怪罪,纷纷邀请入坐。

宴席一半,果听柳长京小心翼翼,提起“流云宗闻云公子”,意欲将话题引至两宗婚约。向彭彭有意呼应,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皆留意观察贺婉君神态。

向彭彭心中叹道:“临行前,宗主有意嘱托,本撮合这金童、玉女,在青宁郡见上一面,好彼此留个印象。怎料那闻云来时突遇魔教,反来不了了。婉君愿意赴宴,怕是心不抗拒,两人若对眼缘,十之八九可成,唉。”贺婉君少言少语,早知闻云不会来。

本这场两宗私宴,就该到此结束。

那只忽闻酒楼之下,敲锣打鼓之音不绝于耳。一人喊道:“闻云公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