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凌秋水轻咳着,身体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叫嚣,让他难寻清醒。
他沉沉地喘着气,能清晰地感知——谟卿这掌下了死手。
可,不知因何,似乎痛楚被无端屏蔽掉了。
但奇怪的是,身体却能适应本能感知一切,然而唯独没有痛感。
凌秋水喘息着抬了抬手,身子虚软无力,抬手都显得费劲。
忽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能够感受到,似乎是谟卿在远处站起了身。
凌秋水滞住了呼吸,然而心头的血腥气太浓郁,他蹙眉轻咳了咳,这才止住了那欲要从喉间反刍而上的血液。
他半眯着眸,将目光寻向远在崖侧的那抹微颤但不至于倒地的身影。
他蹙了蹙眉。
溟血剑下……本就无可存之机,无论魂灵或是肉身……
为何……为何谟卿受下这一剑,偏偏还能得撑这么久……
莫非,这一世,亦有另一种可能,另一种……?
那么……褚溟会不会……
忽而发觉褚溟似乎良久没有回应了,他心下一颤,匆忙地在识海唤他。
【褚溟……褚溟……?】
一时无人回应,凌秋水撑在地上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只声声唤他,内心更显得焦灼——
【褚溟……褚溟……褚……】
【——我在……阿水,我还在。】
良久,褚溟终于应声。
只是他似乎仍在极力掩盖自身的苦痛,为的是不被阿水觉察。
凌秋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微微弯唇,他眼帘轻颤,心中又有了寄托。
——好在,好在……此次也有回应。
【阿水,莫怕。有我在,我在……咳……在识海中为你疗愈。阿水,再次将剑刺向他……刺向谟卿。】
【你怎么了……为何……】凌秋水似乎发现他声音带了一丝轻颤,他蹙眉问道。
褚溟一惊,轻咳着强行将自己声线带高。
【我无事的……可能只是刚刚为你疗愈,身子一时有些虚浮,无事,稍后便好……谟卿有现世与书中两魂相交,再来一次便可,我相信你……阿水我相信你。】
【嗯。我知道了,你要等我,等我一起回现世。不许食言,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
凌秋水只当他默认了。他沉了沉眸色,目光凛然,本想尝试站起身,可是身子虚浮,什么挣扎也作不得。又只好这般半跪在地上,他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谟卿赤红了眸,步步踏血,向自己跟前走来。
谟卿古怪地歪了歪脖子,此番到像极了那地狱里爬出来的魇魔。他直勾勾地盯着凌秋水,眸里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沉闷的漠色。
他趋步至凌秋水身前,可在即将走到他眼前时,忽而停驻了脚步。
“咳……”喉间如同砂砾磨过,凌秋水蹙了蹙眉。
既然褚溟在识海为他疗愈,那么,或许多与谟卿拉扯半柱香,于自己可能会更有利。
他垂首轻咳了咳,又抬了眸问道,“我想知道,你与阿淼是何渊源?”
谟卿闻声,不语。只轻蔑地撇了他一眼,眸里没有任何神色,他移了目光抬脚踩上凌秋水身旁的溟血剑,在其上猖狂地作碾——
直到未染上殷红血液的剑柄,也被彻底浸染了赤红,方才撤了足去。
他似乎忽而想到了何,兀自地点点头。尔后,他走至凌秋水身前,缓缓蹲下。
看罢凌秋水如此狼狈的模样,他神经质地扯了扯唇,便如此蔑视般地看着他,可眸里却仿若聚着未知风险的飓风。
他抚了自己衣物染上的两点血痕,指尖勾着那两抹殷红,抬手重重地蹭在凌秋水脸侧,他扯唇扯得疯狂。
凌秋水他猛然蹙眉,似乎对此番身体接触反感至极,他向一侧别了脸去。
谟卿轻哼,强行持着带血的两指掐上他的下颌,生生掰过来逼迫他同自己相视,他无声地扯了扯唇,手不痛不痒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嗤笑道:“躲什么呢?你忘了你手上曾沾过多少血了?”
“怎么这点就受不住了?”
凌秋水咬着牙同他嗔目而视,可是全身依旧无力气反抗,只闷声作思——
还需要时间……需要争取时间……
如何拿到溟血剑……如何再次拿到溟血剑……
谟卿掩首低低地笑了两声,他又携了染血的指尖拂过他的眼尾,甚至带着指拭过他的唇瓣,让他的唇瓣也拂过一片猩红,他挑眉揶揄道:“嗯?问你话呢——凌秋水?”
“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这般接触惊得凌秋水猛然一颤,他蹙眉朝他啐了一口,显然是惹怒到他了。
谟卿眉心跳了跳,他无声地扯唇,抬手将脸侧蹭上的口水拂去。
倒没心思再继续同他这般“寒暄”下去了,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子,手持上身旁倒戈地上的溟血剑。
——尔后,剑锋直指着凌秋水。
“说多无用,不如直接送你上路。”
只是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寂,就连那声调也一样的仿若淬了寒冰。
剑锋直指自己,凌秋水睁大了眸。
心此刻似乎已提到了颈间,上喘不来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看剑将即刻刺穿自己——
“慢着!”
凌秋水废了极大的力气朝着他高喊,铮铮地望着眼前泣血的剑刃,他掀了眼帘,问道,“至少在我死前,告诉我为什么吧?”
“哦?”
谟卿闻声,轻蔑地勾了勾唇,当真缓了手中的剑。他轻啧,或许忽而想到了什么,只神经质地颔了颔首,轻笑道,
“——也是,如若此番直截了当地让你去死,倒颇为无趣……我生生承受了整整三世的苦痛,一死对你来说……实在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