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暴虐之下。
蓦地，一抹熟知的，以往曾见过的神色，一闪而过。
清晰得见。
他捕捉到了。
心里颤得厉害，似乎胸膛连自己的心跳都捉不回。
凌秋水喘着粗气，眼中含泪，视野自然难以看清，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眯眸，看着眸色深红的“他”在自己眼前。
置于颈间的指肆意摩挲，剜起内里的血肉，又反复勾捻。
他想唤起“他”的名字，他想唤出心中时刻想念的名字。
可那“血眸厉鬼”只是笑着，猖狂地笑着，抬指将勾去的血肉抹于他脸庞，示作疯狂的暴虐。
或许，唤出旁人的名字，就能证实了吧。
心间有些窒息，凌秋水轻喘着，将悲苦全然吞咽，他微微翕张着双唇，挣扎着攀上“他”血红的眸色。
含泪同他相视。
“谟卿……”
声音细若蚊蝇，单单一声而已。
可却能清晰地被“血眸厉鬼”捕捉到。
“……”
眼前的“厉鬼”猛然一怔，“他”蹙眉，僵硬地滚了滚瞳眸，死盯着他，眸里的血色似乎愈发猩红。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念着他？”
声音染了极端的占有欲，“他”两指倏地掐上他的颈间，死压着他的咽喉。
“到现在了，还能如此执着吗？”
声音切齿，一字一顿。
凌秋水轻颤，在“他”手下挣扎着吐了口气。
他的猜想，被证实了。
泪水将眼帘打湿，喉间沙哑，估计有血哽于咽部，他顾不上痛，颤着眼帘，挣扎着张口：“是你……溟儿，是你吧……我知道是你……”
我想你了……溟儿……我想你了……
可惜，难言的苦痛只能隐在心里，即便再痛，也不能说出口。
故事定会再启，他不想再一次……不想再一次重来了。
眼前的“厉鬼”暴虐异常，狠掐着他的脖颈，将他凭空拎起，猛压于身后的墙上。
脑中猛然一阵轰鸣，刺痛倏地侵袭大脑，额角不自觉漫了血出来。
他重咳着，浑身早已无力，即便如此他还在挣扎着摇头。
虽然痛是透彻的，可他不悔，至少，得以证实了。
溟儿，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还活着，他的溟儿并未离他远去。
只需他……甘愿的，承受他所有的暴虐，承受他所有的疯狂。
只需他……完成固有的情节，自此，故事的结局，定可逆转。
耳畔暴怒的声音将他半逃的思绪抓回，“血眸厉鬼”狠扯着他的发丝，逼着他失力地同“他”对视。
猩红的眸色闯入眼帘，头阵阵发昏，眼前一样闷红。只觉得那抹泛着血光的眸色，一样砸碎在眼中沉闷的视野里。
像是良久得不到回应，“他”被疯狂的占有欲彻底侵蚀了头脑，自然而然的激起原有人物设定好的暴虐，一声声低吼地确认，赤红着双眸，近似癫狂地逼问。
“是我又如何——为什么，为什么到如今，你还要这般执着地念着他的名字？”
喉间反刍漫出腥涩的血液，惨白的唇瓣也因此沾染了血色，他挣扎着，哪怕是喉间刺痛，哪怕是半句话也难言。
“溟儿……我心甘情愿，只要……咳——只要是你……我都甘愿。”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寻到一抹你存在过的影子，我甘愿的。
他一直以来，都甘愿，为了溟儿，他心甘情愿。
“……”
那“血眸厉鬼”瞳眸忽而一颤，钳制他颈间的手渐渐放松。
竟仿若冲破禁制一般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甚至是不受控漫了泪，怔怔地垂落。
凌秋水怔了神，能清晰地那泪痕又恰好滴落在他颈下，与方才接触良久的冰冷不同，似乎略烫，引得他心间轻颤。
是他。
确定的，万分肯定的。
他一直在，他的溟儿一直都在。
于是眸里再度含了泪，他穿透“他”的躯壳，同内里心心念念——爱了足足三生四世的人，相视。
像是一人在彼端，一人在隔岸，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
泪水滑落眼眶，凌秋水轻喘了口气。
他多想唤出他的名字，他多想再一次同他相拥。
遥遥相望，遥不可及的爱人沉寂于徒有其表的躯壳里。
但至少，还有他的影子。有他的影子，他就已满足了。
唇角微弯，然而却是含泪的，苦痛的笑。
眼前的“血眸厉鬼”蹙着眉摆了摆头，眸里再度漫上极端暴虐的占有欲。
那抹一闪而过的怜惜，最终被疯狂如始的暴虐彻底掩埋，是化作记忆消弭的忠告。
再看不到他的影子，凌秋水含泪阖上了双眸，泪水沿着下颌滚落，无声地砸在地上。
哪怕接下来，还要承受形同昨日的刑惩。
哪怕接下来，十几个“厉鬼”疯狂扑食，啃噬自己的血肉……
他甘之如饴，他心甘情愿。
至少在这之前——他看到了，他寻到了，那抹他所熟知的神色，是只归属于溟儿的温柔。
他努力地平息了呼吸，即便如此，手还在不住地轻颤着。
“血眸厉鬼”噙着猖獗的笑，似是愤恨，也似是悲苦。
可惜无奈，他不得不如此。
也唯有这样假意屈从，才不至于故事再次重启，这是他最后发自内心的自私想要去捉住溟儿曾存在过的影子，是他在最后，寻求的一丝挣扎。
想是心中同样难熬，“他”只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谟卿”一词，执着到将所有的音节彻底嚼碎了吞咽。
手在施力，颈间似乎再捉不回自己的呼吸了，凌秋水颤着抬起手。
眸色猩红染血，深不见底的像是隐没了冰冷的刃在其中。
“谟卿……谟卿……”
“是了——你为了谟卿，所有的妥协，都是为了他。”
“……”他轻颤着，眼泪像是再止不住，只无声地滚落。
答案自然不是，可他无从抉择，他只能囫囵的咽下，将一切揽于自己的过错之上。
“对不起……褚溟……”
不求原谅，只求……
“我还不想死……”钳制颈间的指渐渐收缩，似乎再难吐出一字一句，凌秋水眼帘轻颤，他还在挣扎着，寻求生的希望，“溟儿……我不想死……”
手颤得厉害，几乎握不住“他”无形的指。
“求你……求你……我不想死……”
“——不想死，呵。”
“不愿一死，那就接受我所有丛生的恨意吧。你自己的选择。”
十几只“厉鬼”的声音重叠，似是带着冤魂的鬼音在此间回荡。
乃至是惊骇的，可怖的。
可他，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