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村妇们把手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做午饭了。
最近田里太热,待不住人,也就只有清早和傍晚能稍微干点活儿。
所以中午都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的。
大脚他娘在厨房里烧火做饭,越烧越热,心里的火气也就越大。
“赔钱货,五千块买回来,什么活也不知道干干。”
“哪有我命这么苦的人,都做了婆婆了还不得清闲,一天天的伺候一大家子。”
“下不出个好蛋来。”
她骂骂咧咧的。
今天张家中午吃面条,她快手快脚的把面做好了,端到堂屋去。
然后又折回厨房里,拿剩下的一点棒子面和烂菜叶子边角料,炖成了一锅糊糊。
这是她给儿媳妇做的“月子餐”。
就算是这看起来像猪食的糊糊,都不是李梓珊平日里能吃得上的。
这还是看在她夜里刚生了个孩子份上。
怕她身子太虚弱,落下病根儿或者死了。
那自己家买媳妇的五千块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大脚他娘用个脏兮兮的盆儿装着那些糊糊,就往李梓珊住的那个没有窗户,临时搭起来的小屋去了。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堂屋里,放着他们一家人中午要吃的面条的桌子上,两个纸人正在往装着面条的碗里倒药。
正是“开胃前菜”那对劫杀游客的屋主夫妇,试图用来药倒陆驿和花盈月的那种,兽用的麻药。
大脚他娘把那个脏兮兮的盆儿重重的往李梓珊的木板床上一放,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李梓珊第一次觉得快意。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来到这个平山村后的每一天,每一秒,她都在期待着有人能救自己出去。
平山村处于深山密林里。
这里山峦重叠,层层叠起,山峰高耸入云,异常险峻,看上去就让人望而生畏。
而且这些山峰连绵不绝,仿佛无穷无尽,不知天地,也无岁月。
根本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跑,才有可能遇到本村以外的人。
这样的地形地貌,使得这里的开发程度极低,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对于一个没有徒步登山装备的普通人来说,要想穿越这片山脉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没有食物补充能量,没有导航系统的加持,哪怕是自由身,李梓珊也没有自信能独自一人跑掉。
更何况现在她还被严密看管着。
加上之前那次被阻截的经验,让李梓珊的绝望更上一层楼。
这本就没什么人烟的深山里,她孤身一人想要从本地人的天罗地网里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然而现在的李梓珊,已经从那种绝望的溺水感里挣扎出来了。
有神明以纸人为身,来搭救她了。
明明还在产后虚弱的状态下,但是李梓珊的精神振奋极了。
似乎连肉体的痛苦,也不能拖累她奔赴自由的脚步。
大脚他娘放下饭盆离开后,李梓珊深吸了一口气,从简陋木板上坐了起来。
她忍着生产后的痛,缓缓的从床边下来。
昨天半夜里,她顺产下了一个足月的女婴。
距离现在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天了。
如果是剖腹产,那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床的。
但是顺产,李梓珊咬了咬牙,比起肉体上一时的痛苦,近在眼前的希望,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她一步一步的,
缓缓挪到了门边。
她靠在门上歇了一会儿,然后尝试着推了一下门。
门开了。
不知道是大脚他娘觉得一个刚刚生产过的女人不可能有力气逃跑 ,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两个纸人真的有能耐。
李梓珊没有急着动。
她又靠在门边,积蓄了一下力气,才终于提起脚,迈出了跨出房门的那一步。
她终于,终于,终于,离开了这个关了自己一年的小屋子。
这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带锁的大门。
每天,张大脚,那个四十多岁,满嘴黄牙的老光棍,掏钱买下自己的,所谓的“丈夫”,就会从那个门走进来。
对她施暴。
就算是李梓珊怀着孕的时候,也不能避免。
现在的李梓珊,终于,独自一个人,从那间噩梦一样的小屋子里,站着走了出来。
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半天之前她才刚刚生下又失去一个孩子。
但是只要她活着,她就还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堂屋里的张大脚一家,已经端着饭碗,无力的倒伏在桌边了。
两个和平山村格格不入的青年男女,就站在院子里等她。
“快来,就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