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承弼的经历,简直比最恐怖的夜梦还要惊悚骇人,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被撕扯出的片段,令人不忍直视。
寻常妖物,无论是被如今早已消亡的猎妖师猎杀于月光之下,还是在祭坛上作为祭品被烈焰吞噬,亦或是在密林深处被狡猾的人类伏击,这些悲惨的命运虽令人唏嘘,但终究还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容承弼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开颅,泼热油,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帮助的人类吃了自己的脑子,这样惨烈的事情,
就算是陆小红这样记得自己被杀过两次的鬼,就算是小青这样活了六百多年的妖,都闻所未闻。
陆小红和小青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同情。
他们缓缓走近容承弼,看着那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头、痛苦嚎哭不已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陆小红轻叹一声,想要开口安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小青则默默地站在一旁,她那经历了无数岁月而变得冷漠的心,此刻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容承弼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布满血污与泪痕的脸庞显得格外凄惨,他的双眼曾经闪烁着智慧与灵性的光芒,如今却只剩下空洞与绝望,仿佛所有的希望与梦想都已被这世间的残酷所吞噬。
他颤抖着双唇,声音沙哑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是因为我杀了那些人,所以来抓我的吗?”
“他们生吃了我的脑子,我只是把他们也杀了做成食物而已。”
“天理昭昭,一报还一报。”
“我有什么错?”
容承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不甘,他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又似乎在期待着他们的理解。
陆小红和小青听着容承弼的陈述,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知道,容承弼的经历太过惨烈,让人无法轻易评判他的对错。然而,他们也无法忽视那些无辜镇民的悲惨遭遇。
就在这时,楼梯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你没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穿着一件简洁的衬衫,脚不着地,仿佛是从楼下直接飘上来的。
陆驿刚刚说过半小时再进来问话,此时已经到时间了。
他的感知力向来是稳定开启的,自然也听到了刚刚容承弼陈述的过往。
跪在地上的容承弼茫然抬头,回神。
陆驿好像一个神祗降临人间一般,面容平静如水,无悲无喜,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触动他的内心。
陆驿垂下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容承弼。
“但是那些吃了人肉包子的镇民,又有什么错呢?”
“吃人,吃同类,在任何道义里,都是非常恐怖,罔顾伦理的事情。”
“你报复那些欺骗你,虐杀你的人类,没有问题。”
“你杀了他们,甚至吃了他们,都行,都没有问题。”
“这才是你说的天理昭昭。”
“但是你的报复,为什么波及到了无辜的镇民。”
“他们害过你吗?”
“他们甚至可能从未听过你的名字,只以为你是一个来做生意的外乡人。”
“我今天早上看到你的铺子十分热闹,想来应该生意很好。”
“那些从你这里买了包子的人,每一个都参与过对你的迫害吗?”
容承弼跪坐在地上,神色恍惚,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脸色更加苍白,低下头,不敢直视陆驿的眼睛。
对啊,
自己杀了这些仇人就行了,千刀万剐也行,
但是为什么要害那些无辜的食客呢?
他们只是普通的镇民,与自己无冤无仇。
“我……”
容承弼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起因了。
陆驿轻轻飘到容承弼的面前,弯下腰来,将脸凑近容承弼的脸。
容承弼脸上的血泪已经干涸,变成了褐色的血痂,让他原本朴素老实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可怕。
但是容承弼的眼睛里却满是迷茫。
他想不起来了。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报的仇,怎么杀了这么多人,怎么把他们整理成肉块,又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小镇。
他没有脑子,记忆力本来就不好,如今似乎中了什么蛊惑,所以思维越发混乱。
“我……我不记得了……”
“我为什么来这里……”
“为什么要做成包子卖给镇上的人……”
容承弼神色迷茫,有些着急,但是越急越想不明白。
陆驿直勾勾地盯着容承弼的瞳孔深处,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探寻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容承弼被陆驿的目光所震慑,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他知道,陆驿是个大人物,是自己这样没有门派、没有靠山的妖怪得罪不起的存在。
陆驿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又直起腰来。
容承弼跪在地上,对着陆驿端端正正地跪坐着,虽然迷茫狼狈,但仍然很有礼貌地对着陆驿叩了个头。
“这位大人,先前是小妖失礼了。”
“我脑子受了些伤,所以一时理不清。”
“还请大人明鉴。”
“刚才大人的问话,小妖不敢隐瞒,但是我……确实想不起来这么做的原因了。”
陆驿的目光落在容承弼磕头时的后脑上。
镇上的居民以为容承弼戴着帽子做包子是为了讲卫生,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容承弼只是为了隐瞒帽子下的可怕真相。
容承弼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下面的一团毛巾。
他颤抖着手,将毛巾缓缓揭开,露出了一个恐怖的黑洞——那里原本应该是颅骨和大脑的位置,现在却空空如也。
陆小红虽然是鬼,但也见过不少死相惨烈的亡魂,然而当她看到容承弼的后脑时,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陆小红捂着嘴,硬生生压制着自己想要干呕的冲动。她直觉这是一个非常失礼的行为。
陆驿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深邃复杂的盯着容承弼后脑的黑洞。
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谁教唆他们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