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日喷薄。
山水之间,湖面之上波光粼粼,仍有丝丝缕缕的白雾缭绕。
一叶小舟穿行湖面,乔清衫以剑作桨,划动水面,小舟穿行如飞,不顾那模糊不清的白雾,径直向着湖中心驶去。
片片湿润的雾气从身边掠过,前方渐渐显出了真容,赫然是一片静谧闲适的湖心小岛。
岛上竹林密布,翠绿郁葱,前面还有竹屋几座,以低矮的篱笆圈绕起来,里面鸡犬相闻。
外面,还有几块菜园、农田,菜园里,几个面目憨厚的汉子、农妇正埋头苦干,插着菜秧。
乔清衫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心里有感怀,有怅然。
这里,便是他的师父,剑术大师荀轻竹的隐居之地。
乔清衫等船靠岸后,轻身跳下船,转身将缆绳系好,沿着一条小路向着竹屋走去。
一路过去,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也客气回礼。
“咦?乔少爷回来了。”
进了院子,惊动了院子里一个正在喂鸡的女子。
这女子约莫三十多岁,容貌倒有几分秀丽,颧骨略高,一双眼睛却犹如利剑一般明亮、锐利,手掌也比寻常女子略显宽大。
稍有见识的人便知此女手上功夫不弱,多半练了一门威力可怕的剑法。
乔清衫站定,躬身行礼:“小侄见过甄姑。”
这女人名叫甄苓,虽名义上是荀轻竹的侍女,但实际上荀轻竹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为仆,地位却是不一般,就连荀轻竹也要叫她一声姑姑。
“乔少爷如今不是在西凉城裴家担任门客么?为何现在有时间回来?”
甄苓奇道,脸上还带着几分促狭。
乔清衫身为大师弟子,本身天赋不凡,一身剑术修为也登峰造极,达到了凡俗巅峰,已经开始凝练剑意。
这样的人物,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受到重视乃至热情招揽。
可乔清衫却为了那位裴家大小姐,甘愿委身于裴府,成为其府上一个小小的门客。
纵然那裴家非同一般,但他这样做也实在是自降身价,让一些人瞧之不起。
“甄姑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乔清衫苦笑一声。
“平日里不见你的人影,这次你回来,是来做什么的?”
甄苓奇怪道,不等他回答,又恍然道:“你是来找轻竹的吧。”
“不错,我是来找师父的。”
乔清衫点头承认。
“你找轻竹什么事?”
甄苓目光一凝,看着他的目光就隐隐多了一丝警惕。
见此反应,乔清衫知道这位甄姑怀疑自己,连忙苦笑着解释:“是这样的……”
接着便把裴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甄苓脸色渐渐板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隐带嘲讽,冷笑道:
“好啊,为了讨女子欢心,居然想让自己师父出山,只为区区一个小小的裴府出工出力,轻竹倒是教了个好徒弟,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甄姑言重了。”
被对方那锐利的目光一扫,纵然是乔清衫,皮肤上也隐隐生出刺痛之感。
他知道这位甄姑其实也是一位仅次于三阶的大高手,眼里除了师父荀轻竹之外,其他任何人在此人眼里都是外人。
乔清衫冷汗直冒,连忙解释:
“其实我请师父出手,除了因为那古井下面可能藏有大秘密外,也是因为这次裴……裴家大小姐请动了一位三阶刀术大师,此人名叫断无极。”
“师父的无上剑道虽强,可若是能够借着这次机会与这位大师交手,定然也会有着不小的好处。”
“断无极?”
甄苓一愣,此人名声之大,就连她也是常有耳闻,旋即毫不客气的呵斥道:
“不必跟我解释。断无极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介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罢了,如何及得上轻竹的天生剑体?”
眼看乔清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冷笑道:“况且你一个做徒弟的,又有什么资格替你师父做主?!”
“好了姑姑……”
竹舍内,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之意,令人一听便知声音的主人必然是一位绝色佳人。
明明声音不大,却好似响彻在二人耳侧。
“是我曾跟清衫说过,让他在外闯荡的时候,若是遇到合适的对手,让他回来找我。”
“大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甄姑的脸色立即缓和了下来,躬身一礼。乔清衫也是躬身一动不动。
“姑姑还是叫我轻竹吧。”
说话间,竹舍房门打开,一人从小走出。
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身穿青袍,面容清俊,眸光清澈,气度高华,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
其手指纤细洁白,腰肢柔软,皮肤白嫩的好似婴儿,根本看不出任何练过武的痕迹。
荀轻竹看了一眼徒弟,旋即道:“好了,起来吧。”
“是,师父。”
乔清衫站直了身体。
“你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
荀轻竹目中带着一丝奇异:“从你刚才嘴里的话来推断,那口古井分明是被一位阵道高人布下了某种邪恶的封禁阵法,里面可能还封存着某些东西。”
“不过阵法是仙道、神道、鬼道等其他修行体系才有的东西,与武道没有丝毫干系,所以里面就算有些东西,对我们武者来说用处也并不大。”
“不过,你刚才说了一句,那位刀术大师断无极也会前往裴府?”
“没错。”
被自家师父那双看似平淡的目光盯着,乔清衫却全身一紧,有一种被这片天地排斥在外,孤立无援的感觉。
“断无极……”
荀轻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心中隐有所动:“我的剑道已然小成,继续闭关修炼已经无法寸进,唯有经历诸多磨练,汲取他人武道精华方可进步。”
断无极这个名字,早已传遍整个幽州,就连她这个一直藏匿于山水之间,结庐闭关之人也有所耳闻。
“轻竹,断无极此人或许有几分本事,可我听说此人所修的乃是神刀教一脉的太阴寂灭刀章。”
甄苓面露几分厌恶:“由此可见,此人就算不是神刀教的弟子,也必然跟神刀教有着很深的关系。”
普通人或许对神刀教并不了解,可她们古越遗族传承久远,却是知道神刀教那是怎样的一帮人。
刀术与剑术向来有着共通之处,所以一直以来,这帮人都在觊觎着她们这一脉的古越传承剑术。
她忍不住劝诫道:
“神刀教那帮人臭名昭着,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与我们古越遗族有着世仇,说不定这次便是那帮人的阴谋算计,小姐还是不去为好……不如……”
“我意已决,姑姑不用再说了。”
荀轻竹轻轻摇头:“此人能够连斩两名三阶,可见绝非浪的虚名之辈。而且连神刀教副坛主乌行龙都是被他所杀,我相信他与神刀教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关系。”
“况且就算真有危险又如何,危险与机遇并存。没有危险,我的剑术又如何能够精进。”
荀轻竹望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限制,看到了一道神秘的持刀人影:
“我有预感,这一次前往西凉,我必会有所收获。”
……
裴府。
这天清晨,一大早便有许多奴仆早早起床,开始打扫布置起来,忙的不易乐乎。
众奴仆都知道原因。
今天裴府将会有两位贵客前来。
府里的大管家已经吩咐过了,必须要仔细认真做事,今天要是在谁那里出了篓子,那可就不单单只是打一顿的事儿了。
等众奴仆打扫布置完毕,家主裴云城已经带着府上的家眷,以及裴家高层,来到大门口在此等候。
裴家人丁兴旺,裴云城三妻四妾,因此儿女不少。
不过这些裴府子弟虽各个光鲜亮丽,气质不俗,可都比不上裴云城左手边的裴蓉。
而且众人的位置也很有意思。
其他裴府的公子小姐,都在裴云城身后,与自己的母亲站在一起。
后面是裴府的一些高层,门客,再后面则是几位管家,地位颇高的奴仆。
唯有裴蓉,只是落后裴云城半步,几乎与裴云城这个家主并列,由此可见她在裴云城心中的地位。
作为本地有名的世家大族,裴家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本来这两天,裴府的动静就已经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裴府的门前,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平日里也经常有行人往来,络绎不绝。
而现在,当裴府摆出这样一番迎接贵客的架势来,许多人顿时发现了异常。
看这阵仗,裴府上下一众分明是在迎接某位客人。
不少人好奇的躲在远处,或暗中,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能够让裴府如此慎重,由此可见来人的身份必定极高!
对于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裴府众人却并不理会,颇有耐心地在原地等候。
时间渐渐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街道尽头出现了几道人影,朝着这边走来。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来者共有三人。
两女一男。
为首的女子面容俊秀,气度不凡,却穿着一身淡青长袍,一副女扮男装的打扮。
另外两人,男子模样俊郎年轻,气质干净。
女的年纪稍大,约莫三十多岁,容貌有几分秀丽,颧骨略高,一双眼睛犹如利剑一般锐利,手掌也比寻常女子略显宽大。
不过这两人,却一左一右地刻意落后为首女子半步。
显然,那女扮男装的女子才是三人中地位最高之人。
“在下裴云城,见过荀大师!”
裴云城目光落在了荀轻竹身上,心里吃惊于对方如此年轻,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施礼。
在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跟着行礼。
不怪他们如此慎重认真,事关三阶大师,而且还是两位三阶,再如何慎重也绝不为过。
而远处那些躲藏在暗处,看到这一幕的人却已经惊呆了。
“大师”这两个字的分量,他们如何不知?
他们算是明白了,原来裴家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正在迎接一位三阶大师!
这就不奇怪了……
“裴家主客气。”
荀轻竹颔首,一派风轻云淡,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裴蓉身上,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这位,就是裴蓉裴小姐吧。”
在她的感应中,这位裴家大小姐身上气息神秘而恢宏,整个人好似星空一般,琢磨不定。
这位裴家大小姐,分明是一位仙道强者!
当然,关键还是此女给她的感觉,神秘,清冷,琢磨不透。
只是一眼,她便清楚,就算以后此女与自己那徒弟真成就好事,乔清衫也决计压不住这女人。
“裴蓉,见过荀大师。”
裴蓉不卑不亢,轻轻一礼。
荀轻竹轻轻点头,收回了目光,问道:
“断无极为何没有来?”
裴云城连忙笑道:“断大师已经答应了要来,估计很快就到。荀大师一路走来,应当是累了,不如先去厢房休息一下。”
荀轻竹轻声道:“不必了,既然断大师马上就来,那我等上片刻也是无妨。”
“是是是,那就劳烦荀大师在此稍候。”
裴云城陪笑道。
接下来,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众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断无极迟迟不来,荀轻竹身后的甄苓有些不耐,脸色冷淡道:
“这位断大师好大的架子,我家小姐远道而来,都已提早一步来到这里,他身在城中却迟迟不来,早知如此,我们几个也晚些来好了。”
这话一出,荀轻竹几人倒也罢了。
裴府众人不少人脸色却是一变,这女人胆子不小,背地里居然编排一位大师,虽说你也有一位大师撑腰,可这要是被对方给听到……
“嗯?”
忽地,荀轻竹似有所感,目光蓦然一转,望向了街道尽头,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那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接着,众人也都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哒……哒……哒……
脚步声不大,却迥异于其他许多声音,诡异地灌入了众人耳中。
听到这股声音,许多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攥紧了,然后也开始跟着这种节奏跳动。
接着,众人就看到一个腰挎长刀的青年男子似慢实快的走来。
那是一名面容线条冷硬,宛若刀削般的男子。
容貌英挺,双眸幽深冷酷,却隐隐泛着一丝猩红,周身气息深沉可怕,有着一种来自地狱,魔神般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