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蒲扇般大的巴掌猛猛地扇。
霎时间,洪天纵只感觉脸上一阵生疼,火辣辣的。
殿中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犹如惊雷。
只不过还伴着一声声惨叫。
——洪天纵从小被宠溺着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苦?那太监掌大劲足,一巴掌扇下来叫人险些晕过去,他当然忍不住要哀嚎。
然而那可是二十个巴掌!
每一下,洪天纵都是才要晕过去又被扇醒,如此一番,待二十个巴掌扇完,他已是双腮肿如猪头,嘴角渗血,头发凌乱,全然没了方才的人模狗样。
又疼又晕又一头雾水,洪天纵惊惧交加,只能赶忙跪地磕头,“殿下,殿下饶命,草民不知哪里惹了长公主殿下生气,还请殿下手下留情啊!”
“不知哪里惹了长公主生气?”
陪在长公主身边的宋昭玉冷笑一声,问道,“你可知你的发妻是什么人?”
发妻?
那洪天纵一顿,想了想,只好道,“草民发妻陈婉珺,乃南平人。曾是南平郡王外甥女......”
话到此,他还以为是长公主记恨当初南平郡王谋反,自己遭了牵连。
哪知却听长公主冷声道,“既然知道她是皇家宗室血脉,居然还敢暴力相向,你是何居心?”
什么,宗室血脉?
洪天纵这才隐约意识到不对,忙又解释,“请长公主娘娘息怒,草民并没有对拙荆暴力相向......只是,只是夫妻间偶有不愉快,不小心动手伤了她......”
“不小心?”
长公主冷笑一声,道,“婉珺出来。”
话音落下,一直躲在内殿的陈婉珺这才敢出现在洪天纵面前。
却并不与他站在一处,而是去了宋昭玉身边。
此时她也已经换了清凉的夏装,颈上腕上的淤痕尽显无疑。
宋昭玉指着她身上的伤痕,气愤质问跪地的洪天纵,“这叫不小心?你还真是会说,若是如此不小心待你,你会如何?”
话音落下,长公主颔首道,“不错,来人,给本宫掐他的脖子,叫他尝尝不小心的滋味。”
洪天纵一顿,立时哀求,“公主,公主殿下饶命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见方才扇他脸的那个太监又走上前来,不容分说便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皇帝就在此情景下踏入了殿中。
他环顾一圈,却见长公主坐在暖榻上,宋昭玉站在一旁,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
此时,三人正齐齐看着殿中太监赵来成掐那洪天纵的脖子。
洪天纵是个书生,身材并不壮硕,赵来成可是宫中数一数二的膀大腰圆,此时似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洪天纵掐的面色青紫,手脚乱扑了。
尚不明真相的皇帝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却听宋昭玉道,“启禀陛下,此人虐待发妻,折辱宗室血脉,长公主正在惩戒他。”
“惩戒?”
皇帝忙又瞥了那洪天纵一眼。
但见已是满面通红,忙道,“皇姐,再掐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长公主这才吩咐赵来成,“好了,叫他喘口气儿吧。”
赵来成应是,这才松了手。
而洪天纵登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帝这才又问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看了眼宋昭玉身边正抹泪的陈家姑娘,对皇帝道,“此乃南平王外孙女儿,昔日乐平县主的女儿,虽说她舅舅惹事,叫她的父母没了爵位,但到底还是皇家的血脉。这洪天纵娶了去,非但不好好爱护,反而三天两头的毒打,今次若不是进京叫本宫发现,岂不是早晚就要死在这畜生的手上!”
话音落下,宋昭玉又在旁补充,“此人枉有才子之名,心肠如此歹毒,理应叫他使在妻子身上的暴力恶行都自己尝尝!且尝过之后再治他的大不敬之罪!”
长公主颔了颔首,“不错,今日还有陛下替他拦着,试问他在房中殴打发妻之时,谁又替婉珺拦着了?”
话音落下,那陈家姑娘委屈交加,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皇帝这才恍然,对那洪天纵道,“果真是空有才名!你堂堂男子汉,对一个弱女子,还是你的发妻如何下得了手?”
稍微缓过气儿来的洪天纵只能跪地不停磕头,哭道,“请陛下息怒,请长公主息怒,草民知错了......”
当然,此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不止京城百姓,才从外地来京的这些名家大儒们也自然得了消息。
眼瞧着前两天还意气风发的的洪家父子居然落得如此下场,众人自是惊诧又意外。
这一日,趁着在文渊阁第二次议事之际,名士们免不得都感慨一番——
金陵名士嵇元卓摇着扇子道,“没想到出口成章的人,也能对发妻下如此毒手!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啊!”
南阳大家俞经维也颔首道,“洪院长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教好,如何能教得了学生?天德书院只怕前途堪忧啊!”
众人纷纷附和,“谁说不是呢!”
从头到尾,祁树广只是在听,并未发一语。
心里却道这么多年,她依然嫉恶如仇,同时又心怀仁慈。
也好。
-
宋昭玉走在回府的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
本来心里还在发毛,猛然回头,却看见了谢羡玉幽幽的眼神。
“你最近这么忙?都不来我这边看诊。”
宋昭玉刚松口气,闻言又有点好笑,“你又没有生病,看什么诊呀?”
说着,她转回头去打开门口信箱,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新的信件送过来。
果然掏出了一沓。
她拿起一封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眼睛却倏然睁大。
谢羡玉本来跟个怨念小狗似的盯着宋昭玉瞧,突然看到她这般表情,也跟着转移了视线,皱眉看向信件,“这里面写的什么,很棘手吗?”
“也不是棘手......”
宋昭玉的表情依然很惊讶,“是有人给我爆庐州名士葛元化的料。”
谢羡玉皱眉:“这是何意?”
宋昭玉忙重新组织语言道:“就是,有人跟我交代了一桩关于庐州名士葛元化的秘辛。”
谢羡玉这下听明白了,不由又问,“是何秘辛?”
——说起来,这位葛名士还是朝中不少大臣推举的适合做松鹤书院院长的人选,父皇也很属意他来着。
哪知却听宋昭玉道:“据说他曾看中一位学生之妻,于是威逼利诱,叫对方将妻子卖给了他做妾。”
谢羡玉:“???”
什么?
庐州名士葛元化威逼利诱学生卖妻?
谢羡玉立时皱眉,“竟有此事?真的假的?”
却见宋昭玉忙不迭点头道,“是这信上写的, 不信你瞧瞧。”
说着忙将手中信笺递给了他。
谢羡玉便接过来看,只见那信纸上白纸黑字写了几句话——
“庐州名士葛元化徒有虚名,表面德高望重,实则好色卑劣,其府上有一位妾室姓胡,名曰胡三娘,其实是葛元化的学生王向礼之妻,两年前,葛元化看中其姿色,便威逼利诱王向礼,令王向礼将妻胡三娘卖给了他做妾。后来胡家告上官衙,葛元化竟利用名望,将此事镇压,实在人神共愤,万望逍遥公子能揭露此事,令真相大白。”
再落款是——“一位路见不平的普通庐州百姓”。
谢羡玉: “......”
好一个“普通庐州百姓\"。
他着实没想到,宋昭玉的信件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容?
当然,且先不论这信是谁写的,目前最要紧的事,这葛元化竟然真的做过此事?
这葛元化可是庐州名士!居然还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之事?
谢羡玉有些震惊。
宋昭玉同样很是震惊,但还是非常关心这件事的详细情况,于是把信件翻了个面,就看到背后还写着洋洋洒洒的字迹——
葛元化这人,确实有点才华,不过很是好色。当年他媳妇儿就是因为他老是偷摸拈花惹草,给早早气出了病死的。
那么这个叫王向礼的人,正好在葛元化门下读书,有一回他媳妇儿去给他送冬衣,正好被这葛元化看见了。
这胡三娘生的模样很好,又是刚过们没多久的小媳妇儿,正好就入了葛元化的眼。
这老头子就动了歪心思,日夜琢磨着怎么把人家的媳妇儿弄到自己手中。
恰好没过多久,王向礼他爹生了重病,家里没钱治病,王向礼就犯愁啊。
葛老头便趁虚而入,叫他把媳妇儿卖给自己,好给王向礼出钱,去给他爹治病。
王向礼初时还有些犹豫,没成想他娘知道了,竟然一起劝他,说什么胡三娘生的太娇俏,将来也免不得惹出麻烦。
再加上葛老头又以保举王向礼入京读书为由,总之就是各种威逼利诱,这王向礼便动心了。
宋昭玉看到这里,微微皱眉,“可平白无故卖妻是犯法的,且如果妻子不同意,也是不能卖的,那胡三娘就没反抗?”
谢羡玉:“你接着往下看。”
宋昭玉再细细往下读,果然很快看到与之相关的内容。
胡三娘当然不愿意,没想到这葛老头就给王向礼出了个主意,叫他给媳妇儿吃了迷药,趁媳妇迷倒之时,送到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