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柔劫狱的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颜卿欢心中刚刚萌动的情愫。
她猛地站起身,却被傅慕阑一把拉住。
\"别急。\"尽管脸色仍苍白,傅慕阑的眼神已恢复锐利,\"他们跑不了。\"
\"可是……”
\"相信我。\"傅慕阑握紧她的手,\"我早有安排。\"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侍卫来报:陆承安和洛羽柔在城南被截获,现已被押往大理寺。
原来傅慕阑早料到会有劫狱,故意放松天牢戒备引蛇出洞。
颜卿欢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傅慕阑握着。
她轻轻抽回手,耳根发热:\"王爷该休息了……”
傅慕阑也不勉强,只是唇角微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颜卿欢心跳加速,借口去查看案情进展,匆匆逃离了房间。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空间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三日后,皇帝下旨:陆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满门抄斩;陆承安与洛羽柔五马分尸,悬首城门。
颜卿欢作为忠烈之后,准其与陆承安和离,赐还郡主府,并追封其父母为忠勇公与贞懿夫人。
圣旨宣读完毕,颜卿欢跪地谢恩,泪水模糊了视线。
父母终于得到应有的荣誉,而她也彻底摆脱了陆家的桎梏。
\"颜郡主,皇上口谕,请您伤愈后入宫面圣。\"宣旨太监恭敬地说。
颜卿欢点头应下。
待众人退去,她独自来到祖父灵位前,焚香告慰:\"祖父,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他会为你骄傲的。\"
傅慕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颜卿欢转身,见他倚在门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已好了许多。
\"王爷不该下床的。\"她连忙上前搀扶。
傅慕阑却就势握住她的手:\"卿欢,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吗?\"
颜卿欢垂下眼帘,长睫轻颤:\"我...如今虽是自由身,但毕竟曾为人妇……”
\"我不在乎。\"傅慕阑打断她,\"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十年前西山围场初见,你为那只白狐包扎伤口的模样,至今仍在我梦中出现。\"
颜卿欢呼吸一滞。
十年前?那时她才十二岁,而傅慕阑也不过是个少年……
\"后来我随父戍边,每每回京,总要找借口去颜府附近转转,就为远远看你一眼。\"傅慕阑声音低沉,\"三年前听闻你嫁入陆家,我……”
他哽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颜卿欢心头大震,原来他竟暗恋她这么多年!
\"为什么不说?\"她轻声问,\"为什么不在我嫁人前……”
\"我那时只是个无名小卒,如何配得上颜家明珠?\"傅慕阑苦笑,\"后来我立下战功,封王拜将,你却已为人妇……”
颜卿欢眼眶发热。
命运弄人,若早知有这样一个男子深爱着自己,她何至于落入陆家虎口?
\"现在不晚。\"傅慕阑轻抚她的脸颊,\"只要你愿意,我明日就向皇上请旨赐婚。\"
颜卿欢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盛满了十年的等待与爱恋。
她不再犹豫,轻轻点头:\"我愿意。\"
傅慕阑眼中瞬间亮起惊人的光彩,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却又因牵动伤口而轻嘶一声。
颜卿欢急忙扶他坐下,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尽是甜蜜。
三日后,傅慕阑伤愈入宫,向皇帝请旨赐婚。
皇帝早听闻二人之事,欣然应允,并决定亲自主持婚礼。
消息传出,京城轰动。
谁能想到,曾经深陷泥沼的颜郡主,如今竟要嫁给战功赫赫的逍遥王?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
这段时间,颜卿欢忙着整修郡主府——傅慕阑坚持将这里作为他们的新房,说是要覆盖所有不好的回忆。
而他自己的逍遥王府则改为别院,偶尔小住。
这日,颜卿欢在傅慕阑书房帮他整理书籍。
自从订婚后,傅慕阑便给了她自由进出所有房间的权利,唯有一间小书房始终锁着,说是有些军务机密不便展示。
颜卿欢本不在意,可今日那书房的门却虚掩着,似乎主人匆忙间忘了锁好。
出于好奇,她轻轻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呆立当场。
整面墙上挂满了她的画像!
从十岁初遇,到及笄之年,甚至包括她嫁入陆家后偶尔外出时的一瞥……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落款皆是\"慕阑\"。
最中央那幅最大的画像,是她十二岁在西山围场救白狐的场景,下方题着四个字:\"觅卿十载\"。
颜卿欢眼眶瞬间湿润。
原来这十年,他一直以这种方式思念着她……
\"被你发现了。\"
傅慕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颜卿欢转身,见他倚在门边,脸上带着罕见的赧然。
\"这些……”
\"每次想起你,就画一幅。\"傅慕阑走近,轻抚那些画像,\"十年间,共八十九幅。\"
颜卿欢再也忍不住,扑入他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无需言语。
婚礼当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皇宫正殿张灯结彩,皇帝亲自主婚,文武百官齐来道贺。
颜卿欢一袭大红嫁衣,头戴凤冠,明艳不可方物;傅慕阑则是一身绛紫亲王礼服,俊美如谪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九叩后,皇帝亲手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朕今日成就一段良缘,甚慰。望你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傅慕阑郑重承诺:\"臣此生不负。\"
颜卿欢含泪回应:\"妾生死相随。\"
满堂喝彩声中,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柔情。
就在这温馨时刻,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
只见一道黑影从殿顶飞掠而下,直扑新人!
傅慕阑眼疾手快,一把将颜卿欢护在身后。
那刺客身形娇小,赫然是失踪多日的洛羽柔!
\"贱人!我做鬼也不让你好过!\"洛羽柔尖叫道,手中匕首寒光闪闪。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洛羽柔心口!
她踉跄几步,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前的箭矢,又望向箭来的方向——
殿门外,陆承安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方才那箭正是他情急之下射出的!
原来这对亡命鸳鸯本想行刺颜卿欢,却在最后关头自相残杀。
\"柔儿!\"陆承安嘶吼着挣扎,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洛羽柔嘴角溢出鲜血,怨毒地瞪着颜卿欢:\"你……永远……别想……”
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
陆承安见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突然挣脱束缚,一头撞向殿柱,当场脑浆迸裂!
这场血腥插曲很快被清理干净。
皇帝震怒,下令将二人尸首拖去喂狗,并加派护卫保护新人。
婚礼继续,但颜卿欢明显心有余悸。
傅慕阑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颜卿欢望着眼前这个为她挡过刀、为她等待十年的男人,心中渐渐平静。
从今往后,等待她的将是崭新的人生。
婚后,傅慕阑将颜卿欢宠上了天。
他不仅支持她重建郡主府,还鼓励她做任何想做的事。
当颜卿欢提出想创办女子书院时,傅慕阑二话不说,捐出大半家产作为启动资金。
\"女子为何不能读书明理?\"颜卿欢在书院开院典礼上说,\"我希望大周的女子都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这番话在当时可谓惊世骇俗,但因为有逍遥王撑腰,无人敢公开反对。
渐渐地,书院培养出了一批才女,有的成为女医,有的经营商铺,甚至还有人入宫做了女官。
傅慕阑依然负责西北边防,但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他有了贤内助。
颜卿欢利用父亲留下的边防图和军事心得,帮助丈夫改进防御工事,两人联手打造的铁桶防线,让北狄再不敢来犯。
一年后的某个夜晚,颜卿欢在书房整理父亲遗物时,偶然发现一封信。
信是父亲写给傅慕阑父亲的,内容竟是关于两家子女的婚约!
\"这是……”她惊讶地拿给傅慕阑看。
傅慕阑笑了:\"原来你不知情?我们的婚约是两位父亲早就定下的。只是后来……”他叹了口气,\"颜伯伯迫于皇命,不得不将你许给陆家。\"
颜卿欢恍然大悟。
难怪父亲日记中会提到\"傅家小子\",原来早有安排!
\"兜兜转转,还是你。\"她依偎在丈夫怀中,轻声道。
傅慕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命中注定。\"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在这对璧人身上,也洒在他们共同守护的这片土地上。
曾经的苦难已成过往,未来的日子,必将如这月色般清明美好。
………
桃源村的清晨总是来得轻缓。
薄雾如纱,笼着远处青山的轮廓。
几缕炊烟从茅草屋顶袅袅升起,与晨雾交融在一起。
村东头的老槐树下,早起的农人已经扛着锄头往田里走,脚踩在露水打湿的小径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清朗的诵读声从村中央的祠堂里传出,穿过宁静的空气。
十几个孩童端坐在简陋的木案前,跟着前方高大的男子一字一句地念着。
那男子一袭素色长衫,腰间只系一条深蓝色布带,乌黑的长发用木簪随意挽起,却掩不住通身的矜贵气度。
\"先生,'洪荒'是什么意思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起手问道。
傅无漾——曾经的逍遥丸王,如今桃源村的教书先生——微微一笑,正要回答,目光却被祠堂窗外的一幕吸引了过去。
不远处的小院里,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正踮着脚尖往竹竿上晾晒草药。
晨光透过她身旁的梨树枝桠,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动作娴熟地将一束束草药分开挂好,偶尔抬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线条柔和的侧脸。
\"先生?傅先生?\"孩子们的声音将傅无漾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轻咳一声,转向提问的孩子:\"'洪荒'指的是远古时代天地初开的混沌状态。就像……”他瞥了一眼窗外,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就像我们苏神医煮的药汤,各种草药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孩子们哄笑起来,他们都知道村里这位医术高超的苏神医,更知道她煮的药汤虽然苦,却总能药到病除。
正当傅无漾准备继续讲课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傅先生!傅先生!不好了!\"一个农妇慌慌张张地冲进祠堂,\"我家铁蛋突然抽风了,浑身滚烫,眼看就要不行了!求苏神医救命啊!\"
傅无漾神色一凛,立即合上书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家温习,明日抽查。\"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祠堂,朝自家院子赶去。
当他赶到时,苏阑音已经拎着药箱站在院门口。她看到丈夫,简短地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快步跟着那农妇来到她家。
简陋的土炕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正剧烈抽搐着,面色潮红,嘴唇发绀。
周围站着几个手足无措的村民,有人端来凉水,有人拿着不知从哪求来的符纸。
苏阑音二话不说,放下药箱跪坐在炕边,一手搭上孩子的脉搏,一手翻开他的眼皮查看。
她的动作既快又稳,没有丝毫犹豫。
\"高热惊厥。\"她简短地诊断道,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白色药丸,\"帮我撬开他的嘴。\"
傅无漾立即上前,熟练地捏住孩子的下颌,使其微微张开。
苏阑音将药丸塞入孩子舌下,然后取出银针,在孩子的几个穴位上迅速施针。
\"去打盆凉水来,再找些干净布。\"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傅无漾转向围观的村民:\"大家别围在这里,让孩子透透气。李婶,麻烦你去打盆井水;王叔,你家有没有干净的白布?\"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备齐了所需物品。
苏阑音用凉水浸湿布巾,轻轻擦拭孩子的额头、脖颈和手脚心。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温柔,眼神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和这个病人。
渐渐地,孩子的抽搐停止了,呼吸也变得平稳。
苏阑音再次诊脉,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热退了些。我再开个方子,连服三日,应当无碍了。\"
她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写下一串药名和用量,递给孩子的母亲:\"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一次。\"
农妇颤抖着手接过药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谢谢苏娘子,谢谢傅先生!要不是你们,我家铁蛋就……”
说着就要跪下。
傅无漾一把扶住她:\"张嫂不必如此。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苏阑音收拾好药箱,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和丈夫一起离开。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偶尔有村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都微笑回应。
从前,傅无漾还是逍遥王时,他们出入都有侍卫随从,百姓见了要跪拜行礼。
如今在这桃源村,他们只是傅先生和苏娘子,与村民们平等相处,反倒觉得更加自在。
\"今天如此劳累,我定要做顿好的,给娘子补补。\"傅无漾轻声说道,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妻子的手背。
苏阑音嘴角微微上扬:\"多亏某人,我现在胖成球了。\"
傅无漾低笑:\"能为王妃效劳,是臣的荣幸。\"
\"嘘——\"苏阑音瞪了他一眼,眼中却没有真正的责备,\"小心隔墙有耳。\"
回到家,苏阑音立刻去查看早上晾晒的草药,傅无漾则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三年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分工——她负责治病救人,他负责教书和家务。
谁能想到,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如今竟能烧得一手好菜?
晚饭是简单的青菜豆腐和一碗山菇汤。
傅无漾特意在苏阑音的饭上多浇了一勺汤——她今天耗费心神救人,需要补一补。
用过晚饭,傅无漾端来一盆热水,放在苏阑音脚边:\"泡泡脚,解乏。\"
苏阑音没有推辞,脱去鞋袜将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
傅无漾蹲下身,双手握住她的脚轻轻按摩。
\"这天气,倒是让我想起那个雨天。\"苏阑音突然说道,声音轻柔如窗外的月光。
傅无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中浮现回忆的神色:\"你指我放弃王位的那天?\"
\"嗯,那天你浑身湿透地找到我,告诉我你已经将王位转给阑儿,说要带我去过平凡人的生活。\"苏阑音的目光落在丈夫的发顶,\"我当时以为你疯了。\"
\"我也以为我疯了。\"傅无漾轻笑,\"但看到阑儿已经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我也就放心了。”
他抬起头,眼中映着妻子的倒影。
“更何况,我答应过要带你去看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雪,总不能再把你转在那金丝笼里。\"
苏阑音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像一场梦。谁能想到,我们真的在这桃源村一住就是十几年……”
她的手指划过他掌心的薄茧。
“曾经霸道傲慢的逍遥王,如今不仅会教书,还会种菜、做饭、给人修屋顶。\"
傅无漾捉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比起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至少……”
他眼中闪过促狭。
“至少现在我能光明正大地给我的王妃洗脚,不用顾忌那些繁文缛节。\"
苏阑音笑出声来,另一只脚撩起水花溅在他脸上:\"不正经!\"
水珠顺着傅无漾的睫毛滴落,他却浑不在意,反而就势将妻子打横抱起,惹得她一声惊呼。
\"傅无漾!放我下来!\"
\"臣,遵命。\"他故作正经地回答,却大步走向内室,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桃树梢头,将两个依偎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融成一个完整的圆。
……
晨光初透时,苏阑音已经站在药柜前蹙眉。
檀木抽屉拉开三指宽的缝隙,当归特有的苦香里混着几不可闻的霉味。
她指尖捻起一片暗黄药材,对着天光轻轻一搓,碎屑便簌簌落进晨雾里。
\"该进山了。\"她对着空荡荡的抽屉自言自语,却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挲声。
傅无漾斜倚门框,晨露沾湿的布靴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痕迹。
他目光扫过妻子手中的当归碎屑,眉头微动:\"云岭崖柏,五裂黄连——这些怕是寻常药铺寻不到的。\"
\"你倒记得清楚。\"苏阑音合上抽屉,铜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当年太医院典册被你翻烂三本,就为给傅溟川找治咳疾的方子。\"他有些吃味。
“陈年旧账也要翻,是不是许久未吵架,皮痒了?”
傅无漾低笑一声走进来,广袖带起一阵松墨香。
他伸手拂去妻子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蛛网,指尖在蝴蝶骨处稍作停留:\"午时进山?\"
\"你今日不是要教孩子们《楚辞》?\"
\"让他们临帖便是。\"他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鹿皮囊,将采药铲与绳索一样样装进去,\"去年秋汛冲垮了东边栈道,新生的崖柏怕是长在西麓险处。\"
苏阑音望着丈夫整理行囊的背影,忽然想起十年前他们初到桃源村。
那时傅无漾连捆柴火都要划伤手,如今却能精准地说出每味药材的生长习性。
晨风穿堂而过,带着药香卷起他半散的发丝,恍惚间仍是当年那个在王府梅林为她折枝的少年郎。
......
山雾在林间织成绡纱,惊鹿蹄声忽远忽近。
苏阑音攀着藤蔓转过嶙峋山石,忽觉腰间一紧。
\"当心。\"
傅无漾的手臂如铁箍般将她拉回,碎石擦着她裙裾滚落深渊。
他掌心温度透过粗布衣衫灼人。
“西麓的断龙崖,比三年前又塌了三尺。\"
苏阑音稳住身形,望着云雾缭绕的绝壁若有所思:\"当年你说要在此处建观景亭……”
\"结果被你说浪费民力。\"
傅无漾解下腰间绳索,手法利落地系在古松根部。
“如今倒好,省得旁人窥探王爷王妃的私隐。\"
他忽然压低声音,气息拂过她耳畔:\"比如前日某人沐浴时忘收的……”
\"傅无漾!\"苏阑音耳尖泛红,药锄敲在他靴面上发出闷响。
笑闹声惊起寒鸦,傅无漾眼底的笑意却在振翅声里倏然凝固。
他状似无意地扫过东南方某处树冠,那里几片枫叶不自然地颤了颤。
\"发什么呆?\"
苏阑音将绳索系在腰间,药篓在背上轻晃。
“再耽搁下去,采完药都赶不上李婶家的腊肉饭了。\"
......
暮色四合时分,苏阑音正在院中分拣药材,忽听得篱笆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十七种药材的排列规律让她立刻辨出来人——李婶每次来借安神香,总会把绣鞋尖在石板上蹭三下。
\"苏娘子……”媒婆攥着帕子欲言又止,鬓边石榴绢花簌簌地颤,\"昨儿我去县里置办红绸,正巧遇见赵县令家的公子……”
药杵在石臼里顿住。
苏阑音抬头望见李婶眼底的惶然,忽然想起今晨在山上,傅无漾系绳索时指尖不自然的停顿。
\"说是要在春祭时来咱们村祈福。\"李婶的帕子绞成麻花,\"经过布庄时,正撞见小桃在买绣线……”
西墙根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
苏阑音余光瞥见傅无漾青衫一角隐入厨房,砂锅盖掀动的叮当声混着他哼唱的《越人歌》,听不出半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