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曰商,处曰贾。
像贾元、霍利一样东奔西走、走街串巷是为行商。
而如孔方般,广开门庭,坐享其成,是为坐贾。
没有风吹日晒,不用出生入死。
安稳待在吴县城里,就有人心甘情愿地奉上金钱。
原因只有一个。
垄断!
孔方掌握着整个吴郡的运输。
没有他组织车马,纯靠肩挑手提,想采购粮食。
那是痴人说梦。
“如此,某安心等待就是!”
贾元脸色一变,接过茶盏品起了茶。
“经年品茶无数,终不如怀石园内一饮。”
他看似是在饮茶。
实则是在威胁。
孔方心知肚明,却先往茶壶里添了些水。
“我等商贾,纵使家资颇厚,不过以智取利,以物聚财。清雅风物,非商贾之道也。”
“欺行霸市之徒,也配谈商贾之道?”
贾元心里不满,却没表现出来。
“何为商贾之道?请孔方兄示之!”
孔方可是不急,乐得跟贾元闲聊一阵。
“哈,某只有浅见,贾兄不可取笑。”
“但讲无妨。”
孔方先喝口热茶,缓缓说道。
“求得财外财,自有主顾来!”
能把欺行霸市,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贾元对孔方,更加的厌恶。
“财外财,无非是血中取财。”
想要搞垄断,没点卑劣手段是不可能实现。
世族,官吏,盗匪,山越。
不打通这四处关节。
再怎么折腾,也是白忙活。
孔方就和其他商人不同。
斡旋于四方势力之间,他是游刃有余。
货物只要到了吴郡,从哪里来,又要运到哪里去?
进价多少?售价多少?
是走水路,是走陆路?
走水路要多少船只?
走陆路要多少车辆?
商队应该在哪里歇脚?
哪座山能走?
哪条河能过?
离开孔方,上面的任何一个问题处理不好,都会让人倾家荡产。
为了避免这个可怕的结果。
自然是都要给他一笔好处。
贾元也不例外。
往年不用孔方提醒,他早早地就上交了。
只是这趟不一样。
“某亦有浅见,不知孔方可愿一闻?”
“洗耳恭听!”
贾元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灾民们,说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
“仁义?”
听见贾元说起仁义二字,孔方哑然失笑。
经商如吕尚之谋,孙吴之兵,商鞅之法。
君无财,士不来。君无赏,士不往。
金银绸缎,金石珠玉,田地宅院,娇妻美妾,人人趋之若鹜。
做不成买卖,空谈仁义又有何用?
是身上能穿仁义,还是锅里能煮仁义?
一介行商,口称仁义。
孔方只觉得可笑。
“贾兄高论,愚弟不能及也!”
筹不到军粮,看你如何交待?
他自顾自地品起茶,不再理会贾元。
“走,先置办药材!”
贾元喝完茶,叫上霍利,就往码头外面走。
杨行秋列出的药材虽然种类繁多,却不算是大宗交易。
何况,药材生意,多在陆家名下。
他拿着陆家的勘合,直接拿纸换都不愁买主。
“你们刚才是在聊生意?”
他们俩的对话,霍利听了好一阵,也理解不了其中深意。
“霍利啊,你知道,何谓生意?何谓商人?”
贾元故意放慢脚步,又跟霍利聊起了天。
“生意就是一买一卖,商人就是做生意的人。”
贾元听了霍利的话,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生意者,生财之意也,商人者,商议之人也!”
霍利还在思考这几句话的工夫,劳力们已经聚齐了。
“吃好了,就跟上来!”
贾元带着人走远了,孔方却跑了上来。
“贾兄留步,留步!”
霍利正要回头,贾元叫住他。
“继续走,别回头。”
“留步,留步。”
直到孔方扯住了他的衣袖,贾元像是才注意到他一样。
“孔方兄,何事?”
“愚弟,只求一件小事,望贾兄成全!”
看着他恳切的眼神,贾元凑到他耳边。
“人多嘴杂,还是寻个僻静处再议!”
在码头上的一艘小船上,一道人影,进入了船舱。
“令你混入队伍中,探得消息,立刻回禀,不得有误!”
“谨遵夫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