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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翠喜绷着脸,捏了捏女儿的手。

“等我先回去看看。”

她简单说了一句宽慰女儿。

顾莲一贯是大大咧咧的性子。

刚才一瞬间的确六神无主。

这会儿有她妈做主,她一下就卸下了那点负担。

她还不忘小声和亲妈解释:“管正昨天还给我拿饼干吃呢……”

黄翠喜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妮子其实对刚才顾淼的话还有些怀疑呢。

也正常。

18岁的小姑娘,没吃过多少苦,满脑子风花雪月,被男人哄几句就觉得人家好。

黄翠喜也是从年轻小姑娘走过来的。

心知这会儿要是硬跟她顶,顾莲反而更觉得那知青好。

因此也不反驳什么,只是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去要和老头子好好商量一下顾莲的婚事。

等到黄翠喜收拾了东西真的走了。

顾莲和姜琴面面相觑,彼此眼神游移。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莲是心里别扭。

一来,当初她其实是和知青点的阮红霞关系更亲近,也一直都知道,阮红霞喜欢她大哥。

五年前,顾兆从部队回来探亲,突然说要和一个知青结婚的时候,她还以为就是阮红霞。

没想到,会是此前根本没什么交集的姜琴。

二来,姜琴自从嫁进来,就和顾家人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她总是宁愿一个人待在房里,也不和顾家人多接触。

顾莲也有几次想亲近她,却都无功而返。

连大侄子顾鑫也是她妈带的更多一些。

后来她才从阮红霞的口中得知,原来姜琴以前在高中有一个关系好的男同学,后来上山下乡,天各一方,才断了联系。

这种种原因,总让顾莲觉得,姜琴和她大哥结婚,只是为了逃避劳动。

根本不是真心。

顾莲越是佩服她大哥,对姜琴就越是别扭。

偏偏刚才又在姜琴面前,被点破她谈的对象有问题。

小姑娘觉得有些丢脸。

偷觑了一眼姜琴,清了清嗓子:“这个饼干是管正给我的,嫂子你尝尝!”

她指着桌上一小卷油纸包好的饼干,强调道。

姜琴其实也觉得尴尬。

她嫁给顾兆本来就是一场意外。

偏偏她两次怀上孩子,都是因为顾兆被下药。

正常状态下的顾兆,都高大冷峻得让她不敢靠近。

更不用说中了药后,更加凶猛的顾兆。

她几乎要以为顾兆要把她给吃了!

她难免对顾家人有心理阴影,这次要不是生产时遇到那种特殊情况,她连对婆婆都没那么亲近。

这会儿听到顾莲的话,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应了声:“好……”

刚憋出一个字,病房的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都没等病房里的人反应过来呢,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婆子就闯进来,大喊大叫:“方萍萍!你给老娘出来!你把我们家招娣藏哪儿去了!”

顾莲和姜琴俩谁都不认识这老婆子。

但姜琴认识方萍萍啊。

她顿时皱了眉:“方护士不在,你有什么事儿出去找。”

老婆子一听,狠狠擤了把鼻涕,在这屋里左右扫视了一圈,终于落在顾莲这张陌生脸上。

“不对!我记得你不是你婆婆陪着吗?你婆婆人呢?”

她完全是自说自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婆婆把人给带走了是不是?!好你个乡下人,把我女儿交出来!”

不管私下感情如何,面对外人,顾莲还是护着自己嫂子的。

更别说姜琴还在坐月子,受不得风。

她赶紧把姜琴身上的被子拉严实了,然后抄起墙边的笤帚就让赵寡妇脚边掸。

赵寡妇要想不被打到,那就只能往后退。

这一退就退到了门边。

她眼疾手快,抓住了门框,死活就是不出去。

不光是不出去,还拔着嗓子喊:“你们就是拐卖闺女!你们是不是和那个王梅一伙的!你们把我闺女卖哪里去了!!”

周骏王梅的事儿,本来就是最近县城的热门话题。

这一喊,很快引来了一帮子人围观。

一群人叽叽喳喳:“这段日子可真热闹啊。”

“这卫生所跟唱大戏的一样,真有意思。”

“赵寡妇,你又作什么妖呢?”

顾淼躺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脚指头心想:【可不是么,生活在小说女主的附近,那路过的蚂蚁都得领个角色卡。】

一边嗷呜嗷呜喊:【来来来!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欢迎赵寡妇闪亮登场!】

顾莲刚才还被这老太婆吓了一跳呢,这会儿听着小侄女跟唱大戏似的话。

一时都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

恰在此时,去灌热水的方萍萍终于回来了。

一见着方萍萍,赵寡妇疯一样冲过去。

方萍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手上的东西甩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一阵水汽蒸腾。

热水瓶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好悬赵寡妇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疾手快一点不减当年。

腰一扭手一摆,没被热水瓶砸到。

虽然没被砸到,但赵寡妇眉毛就直接竖起来了,指着方萍萍鼻子就骂:“好啊你个小烂货,你想杀人啊!!你联合那些个乡下人拐卖招娣还不够,你还想害我啊!!你烂肚肠黑心鬼啊!”

方萍萍可半点不让着人。

热水瓶刚刚砸了一地,她也吓了一跳。

但她飞快就回过神来。

一巴掌就把指着自己鼻子的手给打落下去,声音又脆又快:“赵寡妇,我今儿一早还看到招娣急急忙忙跟着知青办的人走了,你自己不关心闺女,还敢把黑锅往人家农民同志头上扔?!一口一个乡下人,怎么的,你有本事别吃农民同志种的粮食啊!”

一个知青办,把赵寡妇打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招娣不用下乡啊!”

赵寡妇男人当年为了棉纺厂救火去世,棉纺厂的厂长当年就说让赵寡妇的长子顶了她男人的工作,然后还又另外给她闺女留了一个岗位。

有工作就不用下乡。

方萍萍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你要把招娣卖给刘黑狗,招娣不跑才怪!”

赵寡妇眼神瞬间闪烁,嘴硬道:“什么刘黑狗,你瞎说什么鬼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任凭赵寡妇如何否认,她刚才一瞬间的心虚已经不打自招了。

周围人都惊呆了。

“赵寡妇,你不怕他把你家招娣给打死了?!”

“听说刘黑狗私底下倒腾投机倒把,倒是不缺钱的样子。”

“不缺钱也不能和他扯上关系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倒霉了。”

虽然县城受前两年的风波比较小,但也经历了学校停课,不少以往在县里很有派头的人都被波及。

才刚稳定下来没多久,大家谁都不敢触霉头。

又有人窸窸窣窣议论:“听说刘黑狗时不时就要去一趟乡下,和几个寡妇不清不楚的。”

不管是从男女关系上,还是从工作稳定性上,哪怕是从外貌条件上来看。

刘黑狗都属于是县城里但凡是个对闺女有点感情的父母都不会选择的女婿类型。

赵寡妇一时被大家的话说得有些不自在。

扯着嗓子嘴硬:“谁说我要把招娣说给刘黑狗?谁说的!没凭没据……”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已经有人喊了一句:“赵寡妇,刘黑狗给你多少钱让你卖女儿啊!”

所有人哄堂大笑。

赵寡妇脸憋红了,从人群中挤出去。

方萍萍还跟在后面喊了一句:“热水瓶你可要赔的!”

俨然战斗力还没用尽。

回了病房也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在和顾莲一起搀扶着姜琴站起来走路的时候,还不忘把赵寡妇和她女儿招娣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招娣趁赵寡妇不在,找我妈哭,我妈就给她出了这个主意,把那个工作一卖,再去知青办报名,等上了火车,甭管是赵寡妇还是刘黑狗,都别想拿捏她。”

顾莲明明是今儿才来,但和方萍萍却飞快熟悉起来,这会儿听着县里这些八卦,也能很快就把各种人物关系都给理清楚。

一边听还一边点头表示认同。

“下乡又不一定都很苦,像我们长桥大队,离县里近,我爸妈人还好。”

说着知青,顾莲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刚才好像在人群里看到阮红霞了。”

这话是跟姜琴说的。

刚才姜琴和顾莲还彼此之间有些尴尬。

这会儿她被顾莲和方萍萍搀扶着走路,疼得要死要活,冷汗扑簌簌往下落,就差没整个人倒在顾莲身上。

半点想不起刚才的别扭。

更别提顾莲说的什么阮红霞了。

听到当没听到,随口应了声,好不容易走完一圈可以坐下了,嘴里还一阵阵的抽气。

然而,姜琴没反应,躺在床上本来还在玩脚趾的顾淼瞬间就来精神了。

【阮红霞?刘黑狗?!那金条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