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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丰没说。

上面拉的人也就以为救的就是个陌生路人。

一直等到把人给拉上来了,黄翠喜上前一看,一下惊呼道:“这不是何春华吗?!”

“谁?是咱们大队的吗?”

作为把人拉上来的三号功臣,顾大头一听是认识的人,赶紧凑上来。

“啥啊。”黄翠喜赶紧让大家把人抬到牛车上,“这是隔壁丰收大队的,是黄婆子娘家侄女的表姐。”

“今儿怎么那么多丰收大队的人……”顾大头嘀咕了一句, 探头看了眼被救上来的女同志。

这一看,顾大头那么不怕疼的大男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被绳圈套着腰拉上来的女同志此时看着实在是狼狈。

她的脸上有摩擦井壁的擦伤,本来绑得很好的麻花辫此时也散开,乱糟糟的团在头上,棉衣棉裤上要么是沾到的青苔,要么也被井壁磨出了线头,左边肩膀的部位还直接被磨出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的棉花。

这还不算。

她的右手明显耷拉着,顾兆简单看了眼:“脱臼了。”

说话间,他就握着何春华的手臂一扭。

离得近的几个人只听得一记轻微的叫人牙酸的声响。

何春华在昏迷中都发出一声吃痛声。

等到顾兆放开手,那只本来耷拉着的手臂除了还有些红,已经回归了原位。

何春华脚上的棉鞋都被井底的水浸透了,沉甸甸地裹在她脚上,连带着棉裤的裤脚一直到小腿部分都湿哒哒的。

手脚发冷让何春华整个人都在发抖,脸煞白,嘴唇都泛着轻微的青紫。

黄翠喜把裹在她脚上的棉鞋给褪下来,这一脱,她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穿着袜子的脚尖分明不知是被谁浸湿了,还隐隐透着股红色。

她眉心一跳,不敢耽搁,赶紧把袜子也给脱下来。

“嘶——”

围在边上的姜琴钱玉梅等人齐齐倒抽了口气。

被井水泡得泛着青白的左脚脚尖,有两个脚趾的指甲竟然都翻了过来,大半个脚尖都被鲜血洇红,也怪不得刚才黄翠喜脱鞋和袜子的时候,何春华疼得脚一个劲的抽抽。

这谁能不疼?!

十指连心,虽然说的是手指,但脚趾其实也一样,甚至更严重。

黄翠喜赶紧拿了手帕来,一点点擦干净伤口上的淤泥和脏水。

眼下没有药品,也没有办法消毒,只能暂时用干净的手帕把伤口给裹住,然后再把棉手套裹住了脚。

赵山在蜂窝煤上搞了点小动作,但棉手套本来就是棉纺厂自己加工的,又厚实又大。

何春华个子不算高,脚套在棉手套里,除了还有一小部分脚腕露在外面,倒也算刚好合适。

牛车在顾兆他们用树枝草木泥土把枯井给填起来之后,继续向前行驶。

一路上,姜琴钱玉梅等其他女同志就给何春华搓手搓脸,努力在有限的条件下,让她的身体热起来。

何春华也没有辜负大家的努力。

在牛车缓缓向前行驶了几百米后,她终于在一声轻咳后睁开了眼睛。

“何春华同志,你醒了?!”

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何春华下意识看过去,就和对方带着关切和担忧的眼神对上了。

“你是……黄婶子?”她声音有些虚弱,眼睛左右看了看,“我、我这是怎么了?”

黄翠喜:“我们刚出城没多久,就发现你掉到路边的枯井里了,你怎么会掉进去的?还有印象吗?”

出城……枯井……

黄翠喜的话一下让何春华想起刚才的惊魂一刻,脸一下煞白,被姜琴等人抓着摩擦的手也跟着一抖。

黄翠喜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怜惜。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不害怕。

要不是他们也刚好经过,就现在的天气,何春华没准要在那口枯井里待一整晚,到第二天一早有人经过才有可能被发现。

这么冷的天,何春华还昏迷不醒,就算是不出人命,万一碰上那些个没安好心的地痞赖子呢?

她握紧了何春华的手:“别怕,你已经出来了,没事了。”

还顺便抬起了何春华的脖子:“来,再喝一口酒,你身上太冷了,这么下去可撑不住……”

何春华脑子都冻僵了,人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已经被灌进来一小口液体。

咽下去,霎时从嘴巴一路辣到了喉咙,再顺着喉咙辣到胃里。

“咳咳咳……”

何春华几乎是立刻就被辣得咳了好几下。

“嘿嘿,没那么冷了吧?”

早就等在一边的顾大头咧开了嘴凑上来,嬉皮笑脸地问道。

“行了行了,知道是你的功劳了。”黄翠喜没好气地在顾大头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又用手臂把他给隔开一些,这才和声给何春华解释:“你别怕,你喝的这个酒是这小子买的,他就是性格跳脱,没坏心,刚才也是他和我们队里几个人把你拉上来的。”

黄翠喜没有刻意说是自己儿子下井去套绳的。

主要是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当时那口井太小,下去的也不会是顾丰。

顾大头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顾兆。

有些心虚道:“我那还不是不想被大兆哥说嘛!”

黄翠喜:“你不想被你哥说,还买酒喝, 喝酒多了脑子钝了,反应力慢了,要是在抓人的时候反应慢了一点,就得受伤,到时候光你妈的眼泪都得把你给淹了!”

顾大头哪里不晓得这些唠叨也都是黄翠喜作为长辈的担忧呢。

嘴里应着,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何春华身上。

何春华刚睁眼的时候,脑子还有些转不动。

这会儿喝了点酒,身体终于暖和了一点,她看着顾大头,虽然不认识,但知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下就努力扯了扯嘴角:“谢谢你救了我,还有你的酒,我会努力还给你的。”

何春华的力气没有完全恢复,说话都费力。

全身上下更是疼得她额角出了一层冷汗。

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表达自己的感谢。

顾大头都有些被惊到了,连连摆手的同时,注意力也不由得被何春华吸引。

比起刚被救上来时还闭着眼满脸苍白毫无生气的何春华,此时的她刚喝了两口酒,脸上有明显的红晕,被辣得咳了几声后,连眼里都带着水意。

带着浅笑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乌黑的眼眸里都是他。

顾大头看着看着,只觉得心头莫名有什么东西在挠来挠去,挠得他心口直痒痒。

牵着牛车的顾丰侧过脸,看着躺在牛车上的何春华,和一直跟在牛车边上跟何春华说这话的顾大头,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抹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