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酒好哇!”
小老头儿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眼里精光大盛。
他很喜欢喝酒,年轻时候喝得多一些,家里那俩娘母虽然说控制他喝酒,但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给买几瓶好酒回来在家放着,叮嘱他少喝。
年轻的时候没喝到多少好酒,这老了享了福气,平常人没喝过的各种老窖,他也都喝过了。
但这土陶茅台是真好喝。
“好喝,回头让你家丫头开车送你回去的时候带一箱回去。”
李安笑着说道。
这是小老头儿来京城的第一个晚上。
林清新可不止一次想要把外公接过来一起住了。
但小老头儿一直不愿意,以前连哄带骗的搬过来住过好几次。
但老头儿待不了个三天就嚷嚷着要回去了,家里人不让走,他就自己坐大巴车回去,反正离得又不远。
早上坐上大巴,中午就能到家了。
“嘿嘿,我那会儿年轻的时候,哪能喝得着这么好的酒哦。”
两人就坐在落地窗旁边,看着远方的灯火通明。
和唠叨自己家孙女儿不一样,大老爷们儿之间喝酒,喝高兴了,就喜欢讲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辉煌事迹。
小老头儿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这年轻人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长辈,他是一点儿不介意,相反还很高兴。
“做点儿小买卖好啊,至少比上班儿要强,赚多赚少的都揣自己兜里。”
“我这上了一辈子班,也就那样。”
“年轻时候在公社里头当个泥木匠,后来公社没了,还是当个泥木匠。”
“那会儿都是泥巴房子柏树梁,瓦片顶上铺稻草,房子就这么盖。”
“后来时代好咯,家家户户修房子都是砖头水泥了,屋子里头的家具都是买现成的,结婚都说三转一响嘞。”
“那玩意儿,师傅没教过,全靠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干,哪有这么好来的事儿哦。”
“那会儿一听说城里头工厂待遇好,去了就是铁饭碗,一个月工资比在村儿里头挣工分多多了,年轻人一股脑全往城里头跑。”
“我一个匠人,去了能干啥?去城里修房子?”
“城里头都是砖头房子,不会修,又不识数。”
“师傅死了之后,村儿里就我一个匠人,我要走了,谁家结婚要做个柜子床架子,谁家屋子坏了漏了,谁去修嘛。”
“再说了,那时候娃儿还小,没得法子。”
“后来公社一没了,工分挣不到了,但日子也好起来了,家家户户有地,养猪,种粮食自个儿吃。”
“但那时候都老了,娃儿倒是长大了,读了书,去城里头念高中,在城里认识了个小伙儿。”
“婚是结了,娃儿也生下来了,那哪晓得女婿是个短命鬼,送货的路上死球了,就扔下个一岁不到的娃,可怜哟。”
小老头儿一边喝着酒一边感叹道。
“小丫头没了爸,我那闺女也要强得很,就要自己挣钱养孩子。”
“当妈的哪舍得就这么看着?就把那一岁都没到的丫头给接回村儿里带了,那丫头是我一手带到大的。”
小老头儿笑呵呵的说道,语气里满是自豪。
“不会走路的时候还消停,那一会走路,整个村儿里鸡飞狗跳的,哪像个女娃嘛。”
“还好养大了,出息了。”
“想不到这年纪大了,以前没赶上的好日子,老了享福了。”
小老头儿感叹着说道,他也算过了大半辈子,是真半截儿身子埋进土里去了的,也看透了。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个岔路口,往哪儿走都回不了头,谁晓得走到底是被上面的枝丫给遮住了还是晒到太阳了?”
“怎么样都是一辈子嘛。”
“说不定晒到太阳的,看着你这没被晒到太阳的,心里头也羡慕得紧。”
李安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就是一个人的一生,短暂得可怜的一生。
几句话就能讲完的一生。
正如一根小树,在森林里众多的树木之中并不起眼。
平平无奇的长大,又平平无奇的老去最后成一棵枯树。
被人所记得的,仅仅只是树干上有几个分支而已。
这些个分支,就是人这一生,到了那个阶段之后所选择的路。
等已经长出去了,长歪了,也变不了了。
也只有回头再看的时候,嘴里感叹一句,然后就没了。
李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并不是这个故事有多吸引人。
而是那段时间恰好是他沉睡之后所没有经历过的时间段。
那个时候的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因为他没有历经过。
“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努力,争气。”
“打小就是班上的第一名,给我争了不少气,谁家看了都羡慕。”
“小时候我去除草,她就跟在后头,大锄头举不起,吵着要给她做个小锄头,一个人埋着脑袋挖,不叫吃饭不会停。”
“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
“现在村子里,谁不晓得我孙女儿是个大明星?!”
小老头儿激动的说道。
家家户户谁不知道他家这小丫头,是有名的大明星?春晚里头还能看见呢!
每次去商店里头打酒,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
“鱼儿来咯!”
林清新穿着围裙,端着一盘子小鱼儿从厨房里出来笑着喊道。
小鱼儿不需要太多的打理,肚子破开之后把内脏都给挖出来,用盐和葱姜水腌制一下,洗干净之后裹上面粉,放油锅里炸得两面焦脆就算完事儿。
不需要什么太多的厨艺,对于林清新来说这种小事儿她还是能做得好的。
“尝一尝,尝一尝。”
林清新期待的说道,给外公拿了一个,又给李安拿了一个。
“行,脆得很,下酒。”
外公咬了一口点点头,新鲜的小鱼儿,做出来不用放太多的调料也好吃得很。
小时候林清新最喜欢吃这种炸小鱼儿了。
“是吗?我也喝一点点。”
林清新笑着说道,两个眼睛弯成月牙儿,给自己倒了一点点。
她还没喝过白酒,平常喝的基本上都是红酒香槟威士忌,白酒基本上不喝。
“辣辣辣!”
一口还包在嘴里,林清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咽下去之后整个口腔都感觉得刺得慌。
连忙伸出手来扇着风,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不喝了不喝了。”
林清新连忙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儿倒进李安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