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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淮是秦洛川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小时候是陪读,长大后跟随他一起进入军营,出生入死。

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郭淮听了吩咐,当即表示反对:“将军,属下认为,暂时还不能放他离开。”

“为何?”

“现在宫里已经宣布小殿下薨逝,这个时候放小殿下回去,宫里岂能饶了咱们?何况若是夫人知道这件事……”

“我既然做了这件事,就会为此承担后果。”秦洛川打断他的话。

“将军,万万不可。”

秦洛川皱眉:“郭淮,你只需要听从吩咐便是。”

“……是。”

郭淮知道,他做出的决定,就是命令,很难被更改,只能应下。

他骑着马赶到小院,打发了门口的守卫,打开锁进去,看到那位小殿下正坐在廊下的长凳上看书。

“小殿下好心性。”

他走过去。

谢铭钰抬起头:“你是谁?”

“郭淮。”郭淮坦然回答,“我是秦大将军的副将。”

“你们一直关着我,会导致什么后果,你心里很清楚吧?”谢铭钰平静的问。

“知道。”郭淮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

“你们秦家真的很不怕死。”

“人都得死,不是吗?”郭淮微微笑道,“何况我们秦家为大乾驻守西北,死的人也不少了。难道朝廷会为了你,把秦家满门抄斩吗?”

谢铭钰沉默。

他的分量,还真没那么重。

郭淮接着说:“大将军让我放你走。”

“现在?”

“当然不行,得等到晚上。”郭淮双手负后,“小殿下回宫后,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我若是说我不会说出去,你会信吗?”

“不信。”郭淮缓缓摇头。

“信不信由你。事实上,只要你们平安放我回去,为了西北的安定和朝廷的平稳,我绝不会供出秦家。”谢铭钰说。

郭淮挑眉:“你还是个小孩子,嘴巴不会那么严实吧?”

“我,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这倒也是。”郭淮深以为然,“一般的孩子落到你这个境地,怎么还有心思读书呢。”

“多谢郭副将夸奖。”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欣赏你。”郭淮忍不住感叹,“我没见过比你更冷静沉稳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才五岁。

他简直天生就适合生在帝王家。

可惜了。

郭淮摇摇头,转身出去。

一直到天黑透,他才再次出现。

“小殿下,咱们该启程了。”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手里还提着一个口袋,“为了稳妥起见,属下得委屈您一会。”

“你要把我装进去?”

“您毕竟是东宫的小殿下,无缘无故失踪了这么久,总得有个说法。”郭淮说道,“我已经替您想好了,您就说是被西山的土匪抓去了。”

“可以。”

谢铭钰平静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郭淮心中再次感叹,然后毫不犹豫把他嘴巴塞住,手脚捆好,塞进了口袋里,背起来,悄悄离开了小院。

他没有骑马。

夜深了,骑马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何况小殿下个头小,背起来很轻松。

只是,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他,就会发现,他并没有朝着皇宫的方向跑,而是朝西边奔去。

是的。

从把小殿下囚禁在这里的那天起,他就没想过要把小殿下放回去。

囚禁皇室子弟,这是多大的罪过?

就算秦家这样的功勋之家,也不可能不伤筋动骨。

何况还有朱家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把秦家踩到脚下。

一开始郭淮并不赞同大将军的做法,但,大将军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既然大将军想要,做兄弟的,就得成全他。

好不容易将军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如果夫人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郭淮知道,将军现在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夫人。

放了小殿下,也是为了夫人。

他舍不得夫人难过。

只是,他没想过,如果夫人知道真相,他就再也得不到她了。

既然将军狠不下这个心,郭淮决定为将军做这个决定。

他要把小殿下真正的送到西山的土匪手中。

为了秦家,为了大将军,小殿下不可以活着。

郭淮冷着脸,扛着袋子,在清冷月下,一路朝西边狂奔。

这时远处忽然飞来一块石头,准确击中了他的膝盖。

剧痛之下,郭淮狂奔的姿势被瞬间打乱,整个人扑倒在地。

口袋也滚了出去。

郭淮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这一块石头很小,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对方力道之大,连他也做不到。

会是谁?

“喂!”

一道清脆的奶音传入耳中。

郭淮下意识抬头,看到道旁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坐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晃悠着两条小短腿。

是夫人带来的女儿。

郭淮心下一凛,万没想到半夜深更会在这里看到她。

不过,他立即想到,自己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对方不会认出他。

这让他心下稍安,故意用粗壮的声音喝道:“哪里来的顽童,深夜不回家睡觉,跑到这里来捣乱?”

“你又是哪里来的狂徒,半夜不回家睡觉,在这里做贼?”萱儿歪着头问。

“你胡说什么?”

“谁家好人半夜穿夜行衣啊?”萱儿指着他,“你口袋里是那是什么?从谁家偷的好东西?”

“我不是戝人,那也不是我偷的东西。”郭淮强忍着膝盖的痛,爬起来,走过去把口袋提起来,“我有要紧事办,不跟你计较,你若再捣乱,别怪我不客气!”

“嘿!”

萱儿叫了声,从树上跳了下来,开始撸袖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来来来,我正一肚子火没处撒呢,正好拿你这贼人练练手!”

郭淮皱眉。

他知道这孩子武功不弱,若是跟她在这里纠缠,一定会误了大事。

得速战速决。

于是,他把口袋放到一旁,从腰间抽出长刀,对准萱儿:“这可是你挑衅在先,若是受伤,你可别哭。”

“大言不惭的贼人,废什么话,打了再说!”

萱儿撇撇嘴,从腰上解下一把软剑,小身子原地弹起,犹如一颗小小流星,在郭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脖子一凉。

下意识低头,却看到了从脖子里喷涌而出的血雾。

他抬起手,想要捂住脖子,却发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咚!

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还以为是个什么高手呢,竟然一招都不撑,弱鸡。”

萱儿也没想对方连一剑都躲不开,但对方竟然是个贼人,杀了他,萱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蹲下身子,拿他的衣袖擦擦软剑,把剑认真的重新缠回腰上,然后才走到口袋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意外发现是软的。

“是个活物?”

这个念头一涌出来,萱儿立即解开口袋。

果然袋子里是个人。

而且还是个小孩子。

萱儿回头扫了眼郭淮,说:“还说不是狂徒,连小孩子都敢偷,死了活该!”

不过,等她看清楚口袋里孩子的容貌,就彻底呆住了。

“谢,谢铭钰?”她的眼睛本就大,此时被震惊到睁得溜溜圆,表情像是活见鬼,“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谢铭钰使劲点头。

萱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堵着嘴巴呢,赶紧把巾子拿出来,帮他解开绳子。

谢铭钰直接坐到地上大喘气。

袋子里本就憋闷,他又被堵住了嘴巴,刚才还摔了,头昏脑涨的难受。

萱儿蹲在他面前,认真观察了他许久,确定他是真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幻觉,于是立即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欢呼了声:“哥哥!”

谢铭钰:“??”

萱儿力气大,把他勒得直咳嗽:“萱儿,萱儿,你怎么啦?”

“你是我哥哥啊!”萱儿大眼睛亮晶晶的,“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

“什么?”

“我们两个,长得一样的我们,原来不是巧合哦!”萱儿指着自己的脸蛋,“我是阿娘生的,你也是阿娘生的!”

谢铭钰也呆了。

他知道萱儿不会拿这种事跟他玩笑。

他是影娘子生的?

原来萱儿的娘亲,就是他的娘亲!

难怪他和萱儿长得那么像!

谢铭钰想到自己待在娘亲身边的时候,心里那种满足安稳的感觉,止不住也激动万分。

“你没骗我?”

“我干嘛要骗你?”萱儿抓住他的手,又蹦又跳,“你爹爹亲口承认的啦!”

谢铭钰也不由自主跟着她跳起来,但很快就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哥哥,你怎么了?”萱儿忙问。

“我腿疼。”谢铭钰皱眉。

萱儿连忙卷起他的裤腿,看到小腿上擦破了一大块:“哎呀,咱们快点回去吧,我带你去找阿娘!哎不行,那里太远了,而且阿娘今天身子不好。不如先去外祖母那里,柳宅很近,我背着你!”

萱儿力气大,背着他就跑。

路上,她还能问问题:“哥哥,你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谢铭钰心中微动,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萱儿声音清脆,犹如连珠炮似的说起来:“那天你替我留在庄子里,庄子失火了,金吾卫的人从里面翻出来几条尸体,其中有一个小孩子的尸体,穿着我换给你的衣服,所以你爹爹和我阿娘都以为你死了!”

谢铭钰啊了声。

爹爹和娘亲竟然都以为他死了!

“娘亲有没有……伤心?”他趴在萱儿背上,轻声问。

萱儿叹了口气,跑步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阿娘知道后,都快崩溃啦!要不是因为这事,阿娘也不会跟你爹爹闹翻离开呢!”

“娘亲去哪儿了?”谢铭钰忙问。

“嗯……”萱儿小声说,“我说了你可别惊讶,阿娘嫁给秦大将军啦!”

“什么?”

谢铭钰呆了。

萱儿说:“这可不能怪阿娘啊,都是你爹爹不好!他不仅差点害死你,他还害了我四师伯呢!”

一说就又想起四师伯,萱儿忍不住又要掉眼泪。

谢铭钰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最震惊的,除了自己的身世,就是娘亲嫁给秦洛川这件事。

秦洛川原本是要送他去见爹爹,可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虽然锦衣玉食养着他,却不让他离开半步。

之前谢铭钰一直想不明白缘故。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原来秦洛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娶他和萱儿的娘亲。

因为他死了,所以娘亲才和爹爹决裂。

所以秦洛川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秦洛川竟然是这样的欺骗娘亲的小人。

谢铭钰心中很愤怒。

“我们这就去找娘亲,揭穿秦洛川那个骗子!”他叫道。

“揭穿什么?”萱儿不解,“阿娘心甘情愿嫁给秦洛川的呀,秦叔叔不是骗子,他对阿娘特别好,为了求娶她,连十年的功劳都不要啦!”

谢铭钰微征。

他知道秦洛川一定会很宠娘亲。

因为秦洛川对他也很好,除了不让他离开,他在秦家的日子过得比在东宫奢华百倍,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柳宅门口。

柳蔷亲自来开门。

当她一低头,看到眼前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时,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三个耳光。

她怀疑自己年纪太大,眼睛花了,下意识蹲下身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揉揉眼睛:“萱儿,祖母是不是眼睛坏了,还是做梦呢?”

不等萱儿开口,她身后又传来一声尖叫:“天呐!小殿下!!!”

叶七张大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铭钰,彷佛整个人被雷劈到。

谢铭钰挥手,淡定打招呼:“叶公公,许久不见。你胖了哈。”

叶七狠狠吞了口唾沫,冲过来盯着他使劲看,生怕自己在做梦,小心翼翼,颤抖着声音问:“小殿下,真的是您?奴才没在做梦?”

“什么,小殿下?”柳蔷也反应过来了,捂住嘴,神情惊骇,“你是云儿的另一个孩子?”

“是他是他,就是他!”萱儿手舞足蹈,“哥哥没有死,哥哥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