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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妹手牵着手,一步一步走出凤仪宫。

向风瑶瘫坐在地,耳朵上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也恍若未觉。

这五岁的女童,怎么比最凶狠的歹徒还要暴戾?

她可是皇帝的妃嫔啊!

这女童一言不合就拔剑伤人,这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性子,简直闻所未闻。

“娘娘,您怎么样呢?”宫婢已经被吓傻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扶起向风瑶。

向风瑶慢慢站起身,反手就甩了宫婢一个耳光,然后看向朱敏,怒道:“那孩子如此荒唐歹毒!皇后娘娘就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管吗?!”

“那孩子毕竟不是在宫里长大的,难免野性难驯了些。”朱敏语气淡淡的,“何况她是公主,本宫也不是她的生母,也不好多加管束。”

“可你是皇后!是公主嫡母,就应该管教她!”

“本宫不敢呢,说不准她也会拿剑割了本宫的耳朵呢。”

“她……”向风瑶本想说她怎么敢,但随即想到自己的耳朵刚刚被割过,也就说不下去了,“好,既然皇后不作为,那我就去找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朱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瑶妃你也是自讨苦吃,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皇上即便知道,也未必就能给你好脸色。”

“我胡说什么了?向云疏死了,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

“本宫知道,但不会在孩子面前说。孩子毕竟还小,何必吓唬他们?”朱敏微笑道,“瑶妃,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也不长脑子呢!”

向风瑶有点恼羞成怒:“是,我哪儿比得上皇后娘娘心机深,有谋划!”

“本宫可比不上瑶妃妹妹呢。”朱敏淡道,“要本宫说啊,瑶妃妹妹还是对太子和公主好一点。若不是这俩孩子,你这瑶妃的位份也拿不到呢。”

向风瑶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朱敏笑道,“本宫只是感叹,还是瑶妃妹妹运气好,出门散个步,都能从湖底把太子救出来。”

“不是你告诉我,说湖底有个秘室的吗?”

“本宫也只是偶尔听说呢,谁能想到瑶妃妹妹真的敢下去呢。”朱敏露出好奇之色“莫非瑶妃妹妹本就知道太子在湖底啊?”

“你——”

向风瑶心里有点慌,“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是巧合!连皇上都不追究,你在这里怀疑什么,是在质疑皇上吗?”

“本宫只是与妹妹说几句闲话,并没有质疑什么,妹妹别紧张哦。”

朱敏轻描淡写地说完,用袖子压下一个哈欠,“本宫乏了,要回去睡一会儿,妹妹请便哦。”

说罢,她扶着宫婢的手,慢悠悠转身回屋去了。

留下向风瑶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

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怎么可能,难道她知道了?”她心里隐隐不安,“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知道……是不是泄的密?”

向风瑶盯着宫婢,耳朵上的血滴到肩头,显得有些可怖。

宫婢慌忙跪下:“奴婢纵然是死,也绝对不会出卖娘娘,求娘娘明察!”

“那她刚才什么意思?”

“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证据。否则她还会等着什么也不做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向风瑶的心稍微安定些,随即又更加恼怒,“这个小崽子……我迟早要她的命!还有朱敏,呵呵!”

她怨毒地看了眼凤仪宫,疾步走出去。

“娘娘,奴婢为您先处理伤口……”

“处理了还怎么让皇上看见?!”

向风瑶径直赶到承乾殿,让陈福进去通传,她今天必须要见到皇上。

毫不意外的,又被陈福挡在门外。

“瑶妃娘娘恕罪,奴才不能让您进去,皇上不见任何人。”

“本宫有很重要的事情!”向风瑶指着自己的耳朵,“你的狗眼没看见本宫受伤了?!”

陈福不为所动:“瑶妃娘娘,别说您这点小事,纵然是现在天塌下来了,奴才也是不能放任何人进去的!”

“非要盛安公主把我杀了,才算是大事?”

“若果真如此,也许皇上会召见您。”

“……去地府召见吗?”

“瑶妃娘娘慎言!”

“让开!本宫要进去!”

“除非您踩着奴才的尸体。”

“你——”向风瑶被气得没法子,扭头就走。

皇帝称病。

前朝后宫都知道,他是因为向云疏的死,但这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因为向云疏是秦洛川明媒正娶的妻子。

皇帝惦记臣子之妻,过于荒谬。

即便死了的臣子之妻,也不可以。

承乾宫的墙头上,谢铭钰换了个姿势,缓解有点酸的腿,说:“她走了。”

“哥哥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去揍她?”萱儿握着糖葫芦,满脸不高兴。

“她毕竟是父皇的妃嫔,不能太过分。”

“可她咒娘亲。”

“是的,你已经惩罚过她了。”谢铭钰安抚她,“娘亲走之前说过,你再宫里要听哥哥的话。”

“好吧。”萱儿想了想,“哥哥,为什么那个陈公公一直撒谎呢?你的爹爹明明就不在里面嘛。可他对每一个人来求见的人都说你爹爹病了,不愿意见人。”

“爹爹临走前告诉我,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

“是跟阿娘有关的事吗?”

“也许吧。”

“外面的人都说阿娘死了。”萱儿觉得糖葫芦不甜了,头也垂了下去,“阿娘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不会的。”

“真的吗?”萱儿抬起头,“我也觉得不会,那些传谣言的人太讨厌了,我见一个打一个。”

谢铭钰抿嘴笑:“那是打不完的。”

虽然他一直笑着安慰妹妹,但他皱起来的小眉头,也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柳宅。

柳蔷呆呆坐在廊下,手里的针线掉到了地上,也没有察觉。

“蔷薇,你怎么了?”巧婆婆拄着拐杖走过来。

“外头都说云儿没了。”柳蔷怔怔地回答。

巧婆婆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啊。”柳蔷抬手指着外头,“人人都这么说,消息是宫里传来的。”

“你去弄清楚啊!”巧婆婆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去秦家问!”

“万一……”

“没有万一,云儿不可以死!”巧婆婆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柳蔷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有点被吓住,正要说话,忽然听外面传来叫声。

“柳姨娘在不在?”

”唉你是谁啊,你别乱闯啊!”婆子跟进来,“夫人,这几个人硬要闯进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柳蔷看向来人,“孙夫人,稀客啊。”

孙氏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不紧不慢走进来,目光在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巧婆婆身上扫过,露出不屑之色,然后便自顾自坐了下来。

“柳姨娘,我过来,是要告诉你,府里决定把这座宅子收回去。”

“孙夫人是不是糊涂了?这宅子是我女儿买下来的!”柳蔷不耐烦,“向余峰呢,怎么不好好管教你,又把你放出来?”

孙氏脸色微变:“你满口里胡说什么?我来就是通知你,不是与你商量!你女儿已经没了,你打量着自己还真的能占着向家的祖宅一辈子呢?”

柳蔷冷笑:“看来,你是听说我云儿没了,来找事儿了。”

“你女儿是向家的女儿,她既然没了,这宅子就得还给向家。”

“可笑至极!”

“你今儿就搬出去吧!”孙氏指挥几个婆子,“你们去帮着柳姨娘收拾收拾,然后送她出去。”

这是要明着动手了。

巧婆婆坐在角落,安静听了半天,忍不住呵呵笑:“荣昌伯府名气不小,没想到里面的人如此不要脸。家里的孩子生死未知,你连一天也等不了,迫不及待来明抢!世间还有比你们荣昌伯府更卑劣龌龊下流的东西?”

“你个老货,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个婆子开口骂道。

说着她们就动手推搡巧婆婆。

巧婆婆年高体弱,根本不是几个婆子的对手,很快就被推搡在地。

柳蔷急了:“你们住手!”

“你立刻从这个宅子里滚出去,我就让人放了那个老货!!”

孙氏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嫉恨,柳氏占据着这座宅子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觉得心如油煎,恨意满腔。

既然向云疏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必要对柳氏客气?

柳蔷眼看巧婆婆被打,又急又怒:“孙夫人,你不要太过分了!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

孙氏翻了个白眼:“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让你即刻滚出去!”

那边婆子一巴掌打在巧婆婆身上,巧婆婆踉跄着跌倒在地。

柳蔷吓得眼泪冒出来,大叫:“住手住手!我现在就走,你们别打她了!求求你们了!”

她和巧婆婆,以及两个粗使婆子,被赶了出去。

黄掌柜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柳宅已经被孙氏霸占,换了锁和护卫。

“混账东西,当我们京都无人?”黄掌柜大怒,当即就要摇人来,”阮小陶呢,把他叫过来,有事商量!“

这时一个伙计急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黄掌柜脸色微变:“当真?”

“千真万确,”伙计擦了把脸颊上的汗珠,“昭郡王府的人就在店里等着您呢,您快些吧。”

黄掌柜连忙对柳蔷说:“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我那边有紧急的事情,忙完了就过来。”

柳蔷心里隐隐不安:“是不是和云儿有关系?”

“你别多想,小先生不会有事的。”

黄掌柜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伙计急匆匆离开。

柳蔷扶着巧婆婆坐下:“巧姨,您怎么样?”

“我没事。”巧婆婆摇头,拧着眉头,发出有些粗沉的呼吸声,“看样子,云儿出事,连带着滂沱山的生意也受到影响了。”

柳蔷叹气:“滂沱山有钱无权,就像一块肥肉丢在地上,路过的狗能不眼馋?原以为有云儿这层关系,能为滂沱山增加一些护佑,没想到她却……孙氏把咱们赶出来,向余峰会怎么样?”

“事到如今,你还记挂着那个没用的废物男人。”巧婆婆冷冷笑着推开她的手,“没出息,难堪大任!”

柳蔷有些难堪,垂下头。

“幸而云儿不是你这般性子。”

“可是云儿她……”

“云儿若真的没了,还有萱儿。”巧婆婆满脸的皱纹凝聚在一起,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萱儿杀伐果决,比你强万倍!只可惜,萱儿杀气太重,到底不如云儿合适,唉!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她去西北!”

柳蔷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说:“我不信云儿真的会死。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母女连心,如果她死了,我会知道。”

“但愿吧。”巧婆婆双手在胸口做了个古怪的动作,“上天保佑我云儿平安无事。”

柳蔷说:“巧姨,我让人去查查看吧?万一云儿真的出事,咱们也得做准备。”

“去吧。”

巧婆婆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咱们现在要紧的是韬光养晦,暂时不要让人去找孙氏的麻烦,以免暴露了咱们。当然,不久以后,她必须死。”

“巧姨您放心,我都明白的。”

柳蔷替她盖上被子,转身来到外面,叫来一个婆子,“去打听打听,黄掌柜铺子出什么事了。”

婆子立即回答:“夫人,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官差带人查封了黄掌柜的南北铺子,说是什么找到南北铺子窝藏反贼余孽的证据。恐怕黄掌柜也要被关起来调查的。”

“谁是主谋?”

“昭郡王府。”婆子轻声回答,“昭郡王管着内务府的差使,外头有不少生意,这次恐怕就是听说小先生出事,冲着滂沱山的生意来的。他们可是眼馋了许久呢!”

“呵,真是会落井下石捡便宜啊。”

柳蔷气得冷笑,“大先生什么时候过来?”

“听说大先生病了。”

“什么?严不严重?”柳蔷吃了一惊。

“若是不严重,怕也不会传出来。”

“怎么回事,事儿都堆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