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迟暮,沉落西边山峰上的夕阳,宛若昏黄的圆盘,停滞在山峰之上,照射过来的阳光,像是一大蓬昏黄的光影,照射在鄂州城中,照射在长江上,鄂州仿佛静止的画面,那山,那水,那亭台楼阁,那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那纵横交错的街道,以及模糊的人影子,仿佛在夕阳光芒的照射中动了起来,人流的喧闹声,小贩的叫卖声,以及城市中的烟火气正随着夕阳传了出来,长江江面上的波浪正反射着夕阳的光芒,一层又一层向岸边冲击,哗啦啦的江水声,像是历史长河中各色人物发出的呐喊声,有悲,也有喜。岸边的渔船一个挨着挨一个,此时正随着波浪上下沉浮着,船与船之间的缝隙中,白色的水沫子,绿色的菜叶,像是粘合在一起的胶水,铺散开来,占据了有限的水面。
夕阳余晖下,船夫坐在船头,整理着渔网,渔网上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孩童们互相追逐,从一艘船上跳到另外一艘船上,他们的笑声,打闹声又使得宁静的傍晚多了些趣味。
吴剑男走出船头,举目远眺,码头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官员。身材臃肿,高大,头戴长翅帽,身穿补服长袍的吕文德,站在江边码头的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吕文焕,这是吴剑男第一次见他,不由得注视着他,他头戴笠形盔,盔上猩红的缨穗子随着风飘荡,他身材高大,魁梧,面色白皙,浓眉大眼,五官立体,身上穿着明光铠,腰间挎长刀,脚登朝天靴。他身后跟着鄂州府衙众多官员,以及黄蓉,郭靖,丐帮弟子。
“吕大人,”吴剑男抱拳说。“何事唤下官来鄂州?”
吕文德抱拳,“老夫闻将军击退了蒙古人,故而率领鄂州文武宴请将军!”
“小胜而已,焉能劳烦大人!”
“不可如此说,樊城乃是大宋门户,既守得住,就能保住大宋江山!将军之功,无人可比!”
船靠近码头,吴剑男,韦奴,欧阳仆跳下船。吕文德抓住吴剑男的手,向鄂州城走。黄蓉,郭靖,丐帮弟子纷纷让路,吕文焕手握腰间刀柄,挺胸昂头跟随着他们。
他们走过人群,人群纷纷抱拳低头,待他们走出人群,黄蓉,郭靖,丐帮弟子,鄂州府衙官员才敢跟随。
他们走出码头,吕文德拉着吴剑男同乘一顶八人抬大轿。轿夫抬起轿子,嘿呦嘿呦吆喝,轿杠子缓缓抬起。四周顶盔掼甲的大宋士兵簇拥着轿子,跟随着轿夫快速向前奔跑,其余轿子纷纷跟上。
吱呀吱呀轿杠声混合着轿夫的吆喝声响了起来,最前方的八人抬大轿快速向城门靠近,后面的轿子在大宋士兵的簇拥下紧紧跟随。
吕文德掀开轿帘子,探出头看去,夕阳照射的鄂州城门巍峨庄严,城楼前已经点亮了火把,火把下模糊的士兵人影,像是木雕泥塑一样站着不动。
吕文德缩回脑袋,放下车帘子。盯着吴剑男,“老弟,”他说,“你的功劳已经上报到朝廷,龙颜大悦,老夫以后还要仰仗老弟,在陛下面前美言!”
“老将军言过其实,樊城之胜非我一人功劳,吕文焕吕将军也建功颇丰!我怎么可以集功劳于一身。”
“哎!樊城之胜,陛下已经赏赐过老夫,老夫怎敢再替族弟贪功?”他摆了摆手。
吴剑男面色通红。
吕文德继续说:“你我今后联手,共御蒙古,当建不世之功!”
吴剑男点点头,他继续说:“老夫老矣!非贪图功名利禄,老夫感念天下苍生苦战乱久矣!黎民百姓心愿承平日久!老夫心系百姓,恐蒙古人祸害汉民,所以追随陛下,丞相,守护大宋江山!”说到这里,他抱拳高举面对着临安城方向拱手。
轿子传来呼喊声,“请大人留步!”轿子停了下来,轿子前聚拢了一群身穿破衣烂衫,面露菜色的大宋子民,他们面色焦急地盯着轿子,站在人群外围的老幼病残互相搀扶,右边老妇人怀中的孩童,正吸吮着老妇人的手指头,孩童脸蛋消瘦,眼睛黯淡无神,渴望地看着老妇人干瘪的胸脯,前面的人群中,有老有小,小的头发蓬乱,破衣烂衫,身形消瘦,面露菜色;大的,破衣烂衫,头发蓬乱,手挽着手,渴望地盯着轿子。
“大人请留步!”一个破衣烂衫,头发蓬乱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双手抱拳,跪倒在轿子前面。
“大人请留步!”他再次呼喊,抬起头,渴望地盯着轿子。
他身后的百姓纷纷跪倒地上,呼喊:“大人请留步!”呼喊声宛若钟鸣,嗡嗡涤荡开来,声浪冲击着街道两边商铺的旗帜,使得旗帜猎猎作响。
吕文德,吴剑男走下轿子,吕文德走到前面中年男子身前,扶起他,“拦停老夫轿子所为何事?”他说,看到这中年男人满脸污泥,嗅闻到他浑身散发着恶臭,他消瘦面颊上的肌肤,像是贴在战鼓上的干皮,紧紧随着他面颊骨头的形状塌陷下去。
“我等小民是四川成都之民,因为刘整叛变,协助蒙古人攻川,致我等家破人亡,站在所到鄂州之人,无一人不失去亲人,无一人不有丧子之痛,我们现在已经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等请吕大人救济!”他说,跪倒下来。
吕文德扶他,他执意不起,吕文德再扶他,他连续磕头,他的头颅磕的嘭嘭响,额头上快速青紫,随即又流淌出鲜血,他呼喊:“请大人救济草民!”
他身后的流民纷纷跪倒磕头呼喊:“请大人救济草民!”
山呼海啸一样的呼喊声涤荡开来,街道两边商铺的旗帜激荡得剧烈飘飞。
吕文德跺脚,面色酱紫,他转身面对鄂州文武百官,指着他们,“你们是如何做事的?”他嘶吼。他的声音仿佛狮子的吼声。
鄂州文武百官不敢看他,默不作声,纷纷跪倒在他面前,只有一人走到他面前,吕文焕双手抱拳,“大哥,”他说,“何必为草民动肝火?”
他挥手,啪地一声,打在吕文焕的面颊上,吕文焕握紧腰间刀柄,咔嚓抽出一半钢刀,手剧烈颤抖,随即他又把刀悄悄按回到刀鞘之中。他面色黑沉,盯着吕文德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
吕文德目光紧逼着他,他低垂眼帘,不敢再直视。
吕文德张开双臂,高呼:“你们知道我因何动怒?”
“下官等不知!”他面前的鄂州官员们稀稀拉拉的回答。
他继续说:“百姓是大宋的基石,没有百姓,焉能有大宋?”
鄂州官员不语,眼中流露出惊恐。
四川流民们感激地看着他,有人流泪,有人掩住口鼻哭泣,有人趴在地上哀嚎。
他继续说:“我们身为父母官,就应当为百姓谋福利!为百姓做主!”他转过身,面对着流民跪下。
流民纷纷涌到他身边,七手八脚地扶他,吕文焕挤进人群,把他拉住来,跪倒在他身前,“大哥,”他说,渴望地盯着吕文德,“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弟一定照办!万不可做灭官威的事情?”
吕文德仰天长叹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开仓放粮,赈济流民!”他说。
吕文焕站起来,面对着跪倒的鄂州文武官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做?”
鄂州文武官员纷纷站起来,走到流民之中,一个身穿四品官服,头戴长翅帽,五官立体的中年官员,振臂高呼:“跟我来!”然后带着流民走了。
吕文德长叹一声,然后拉着吴剑男向轿子走去。吕文焕皱紧眉头,盯着吕文德背影的眼睛里露出担忧的神色。吕文德,吴剑男走进轿子里,吕文焕向轿子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他愁苦地盯着轿子,他身后的两个襄阳武将盯着他,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另外一个武将碰触身边正在哭鼻子的武将。他立刻惊醒,瞪着眼睛瞅他,他的眼神在吕文焕,轿子之间游移。吕文焕慢慢转过身,然后又向轿子走去,走到轿边,他伸出手想掀开轿帘,半路却停了下来,轿子缓缓抬起,轿夫抬着轿子向前走,他的手指头划过轿帘子,他暗自叹息一声,然后走开了,回到自己的轿子中坐下。
“起轿!”他说,仰靠在轿子里,双手揉捏着自己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