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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就先这样。”

院外那些人走后,崔大人又重新落座,与这些娘子们聊了聊,便让老郎中上前,挨个为几人把脉。

而后又一挥手,让人把带来的东西分配一番。

多是一些上好的丝绸,珍品的茶叶等等,据传是从幽州之外运送而来,

有人见了家乡特产一脸欢喜,但也有人嘟嘟囔囔抱怨份额太少。

崔大人临走时说,

“你既然决定在此安家,这领地名称也该尽快想想。”

“这江家村位于青山境内,到时亲自去县衙办一些手续。”

“另外按幽州这边的规定,单只一个江家村,人口不足,土地也太少,不足以当真作为一位妻主娘子的私产,介时兴许会将附近的村庄土地也一并划分给你,此事会交由衙门来办。”

言卿点着头,但旋即又看了一眼林娘子等人,

“那她们……”

崔大人说,“往后林林你们几个老实一些,这江家村既已被划分,便不再是无主之地,可切莫再像从前那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这既然是来做客的,总得像个做客的样子。”

换言之此后言卿作为东道主,这江氏宗族就是她的家,她有招待这些妻主娘子的义务,但在她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些妻主娘子也必须得遵守自己的规矩。

不然,谁见过一个来旁人家中做客的,拿起人家的东西说摔就摔说砸就砸,主人家的招待,是客气,是好客,但这远道做客的,也得识些抬举,否则便是成了蹬鼻子上脸,给脸而不要脸了。

只是有人对此不以为然。

林娘子眼珠一转,又瞧了瞧言卿那边。

等崔大人上了马车之后,她立即亲亲热热地追了上来。

“崔大人 ~~~”

她矫揉造作的嗓音娇里娇气,瞥眼一旁的官媒侍卫,又瞥眼远方正在目送的言卿。

旋即眼光一闪,悄然说道,

“大人,这依我之见,那言妹妹这般行事,虽说许是因命中无女,这辈子都得困死在幽州,但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想帮那些贱骨头脱身?”

林娘子又眉梢一挑,“若当真如此,那她十有八九是那天地盟的人,这可是犯了朝廷的大忌。”

林娘子想起一年前,他们这些人被官媒人马护送着进入幽州这片地界时,恰好曾撞见血淋淋的一幕。

人头滚滚。

死的竟全是女子。

这大梁王朝女子稀缺,明面上男女比例十比一,但这已经几百年前的老数据了,而今真实比例怕是要几十比一,甚至是几百比一。

主要是因从前大梁境内发生瘟疫。

也不知是因女人体质娇弱,又或者是因别的什么,总之当时死的最多的,全是女人,且后续多年,女婴的出生率也在连年锐减。

在这种情况下,任意女子,任意妻主,不客气地讲,那简直就是举国盛宠的瑰宝。

可天地盟的那群疯子却不一样。

大梁女尊不但是因女性稀缺,更是因为这里的女人一旦年满十八,便会拥有信香,而信香这个东西几乎无所不能。

让人生则生,让人死则死。

便是让一男子挥刀自残,他也会毫不犹豫照做不误。

可天地盟的那些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毁去她们自己的信香,她们与朝廷对立,甚至设法推翻女尊治下的强权统治,换言之全是谋逆之辈。

一经核实,便是女子又如何?也当立即斩首!

崔大人闻言失笑,“你还真是小心眼,她不就是小气点,没答应同你换夫而已,怎还奔着她性命去了?”

林娘子眉梢一挑,倒也坦荡,“坏了,大人怎这般睿智?竟是被您发现了呢。”

她笑得妖媚又狡黠,但崔大人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慎言,我大梁律例虽以女子为先,可这等事,也是万万容不得的。”

“除非你想去军中,往后余生都要在边关为军中将士繁衍子嗣,否则万不可轻提此事。”

她淡淡地警告一句,而林娘子脸色一僵,突然那一脸娇媚嬉笑就渐渐淡了。

直至崔大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她才轻啐一声,又翻了个白眼儿。

“呵,吓唬谁呢,管你唤一声大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还不是老女人一个,跟那姓言的一样,命中无女,所以才在这种破地方当了个小官儿而已。”

林娘子又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她的野心可远不仅幽州而已。

幽州苦寒,她只等着完成这繁衍重任便要离开幽州。

这等残破之地,若非傻了,否则谁愿意在这种破地方活受罪。

这些娘子们渐渐散了,等人全都走光了,言卿才长吁口气,并抬指按了按眉心。

“这破地方!!”

她心底压着一口闷气,此时院外只剩下一滩血迹,早在老族长等人离开时,那无头尸体,被一刀砍下的头颅,就已全部被人抬走了。

天色是昏沉的,乌云再度笼罩了此地,大片阴霾下是无尽的压抑。

村子后方直通后山,那深山老林中,埋藏着一座又一座坟丘,粗略一看怕是要有七八十个,密密麻麻的连成了一片。

其中甚至还有江家老大、老三,这两人的坟墓。一座坟墓下葬着的是残尸,而另一座坟是尸骨无存的衣冠冢。

此刻老族长一脸沧桑,那模样仿佛苍老了许多岁,眉眼之中尽是暗无天日的阴霾。

他老泪纵横,而其余族人们正在挥舞着铁铲,忙着为那位桐哥儿下葬。

“桐哥儿……桐哥儿!!”

有人扑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一抔土,看着那已被族人放入土穴之中的尸首,已是泣不成声。

这位是桐哥儿的亲族,最终哭晕了过去。

桐哥儿下葬后,这山上又多了一座荒凉的坟丘,族人们则心事重重。

许久,老族长才道:“都散了吧。”

他沙哑地说:“今日林娘子死了一位夫侍,怕是又要闹上一番,介时……”

他看向几名年轻的族人,那些全是侍奉林娘子的人。

“你们……”

老族长有心宽慰,知晓那林娘子有得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但那些人反而洒脱一笑,“如今这处境,总比从前好许多,至少不必再像往日担惊受怕,被旁的妻主娘子强抢了去。”

有主之地,与无主之地,那简直天差地远。

此事在嵊唐县,也已是开天辟地的独一份儿。

这嵊唐当地从未有任何妻主划分土地。

而老族长听了这话也不禁恍惚,

“那言小娘子……”

回想今日种种,虽不知那位到底是何打算,但护住他江氏全族却是实打实的恩惠。

老族长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就见江家哥俩,江斯蘅,江雪翎,二人正一脸怔忡,沉默着看向另外两座坟。

那坟里,分别葬着江家大哥,还有江家三哥。

二人神色晦暗,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但许是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