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一路小跑过去,双手捧起折子返回,跪呈于嘉靖面前。
嘉靖拿起折子,心里也有一丝紧张,缓缓打开小折。
青藤纸上朱笔写着十几个篆字:
“江渎白蟒,周诚残魂。”
“怨之所聚,念之所化。”
“醮以降神,镇以国运。“
“上清道裔,夜诛残魂。”
“降以真龙,辅以朱明。”
嘉靖看完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将小折递给陶仲文,“真人,你瞧瞧!”
嘉靖上表了这么多青词,第一次见到回信了!
他急切走下舆驾,入钦安殿拜谢玄天上帝。
陶仲文接过这和奏表差不多的小折,上面的朱砂笔迹尚未彻底干透。
心中腾起一丝怀疑,但真龙可以做不得假,天象异变更不是装神弄鬼之徒能搞出来的。
他心中不得不承认,或许上清千年传承定有真仙佑护。
自裕王回京,圣上也未召见。按说这么大的事情,圣上必定震怒。
但一连几日都未曾问过一句,
前几日张天师又上表请示如何处置茅山众人,嘉靖批示,将茅山掌教送京面圣。
这时嘉靖祭拜完毕,自钦安殿中走出,笑问陶仲文,“真人观之如何?”
“陛下所思所念,感动上天,降文解之。”
“还是真人懂朕!”
嘉靖接到奏报,关心的倒不是裕王伤势如何,而是这到底是什么征兆。
难道是上天对自己不满,不愿受醮?还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所以妖龙作祟。
甚至他都想到太祖对燕王夺嫡不满,自己还上了个成祖的庙号,惹得太祖震怒。
他在西院当中一直静不下心来。
甚至心里开始草拟罪己诏了。
今日来了个彻底反转,忧虑一扫而空,盛世明君的感觉充斥全身。
嘉靖一边走一边与陶仲文说:“真人为朕解一解这天书。”
“微臣尊旨,这第一句‘江渎白蟒’所指就是罗天大醮作乱之白龙,点明其乃蟒化龙,非真龙。”
“周诚残魂,指便是张士诚,起兵时自立诚王,国号大周,击溃蒙元之后,与太祖,陈友谅三争天下。”
“被太祖一路沿江击溃,最后自缢于应天府。魂魄在应天府周围游荡。”
“后面两句乃是说,他乃伪龙转世,白蟒吸收了残魂之龙气,才得化龙。”
嘉靖开口道:“真人的意思乃是这白龙就是邪龙,怨龙?”
“陛下圣明!这邪龙见陛下平寇安民,四海升平,怨气更重!这才蓄意破坏。而且上仙降临罗天大醮以国运镇压邪祟,让他这等邪祟无所逃遁。所以这才狗急跳墙。”
“那这句上清道裔,夜诛残魂作和解?”
“臣以为,这几日恐怕茅山又有变化!所以才会有今日真龙下降!”
“朕明白了!天佑大明!天佑大明那!”
张小峰与汁光墟此刻落在顺天府西边的妙峰山。汁光墟也化做人形,与张小峰斜靠在山坡上。
“这一天都还没过,你这三个要求我已经完成了俩,索性你就把这最后一个说了,我也就自由了。”
“汁……汁大哥,反正你也大我太多,也不知道多少辈了。”
“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
“今天这出戏如何?”
“你小子真的胆大,皇帝老儿也敢糊弄!”
“你就说吧,除了这张士诚的魂魄,已经无法查证,哪句假了,你是不是真龙,祖师降临是不是真的?”
“所只是我让这些稍微合理一些,希望能帮师父一把,张天师的黄鹤要慢上一些,但是差不多下午也就要进京了。”
嘉靖今日破天荒的在宫中召见几位大学士与陶仲文。此时内阁就三位,严嵩,徐阶,吕本。
“今日天降嘉瑞,真龙衔文,几位都见着了把。”
今日这么大的阵仗,京城之中大多数人都瞧见了。几位大学士的宅子离得不远,岂有没见到之理。
“明日朕准备开大朝仪,召见上清掌教,着在京大小官员上奏表以贺之。”
三位大学士分别对视一眼,自壬寅宫变之后,陛下已经十来年没上朝了。
恐怕很多官员连朝仪都记不清了。今日恐怕忙到一刻不得歇息了。
现在唯一不知道情况的只有路上的张天师与史道长。
第二日寅时,整个黑暗中的皇城涌动起来,十几年没上朝的大小官员,破天荒的凌晨起来。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由右掖门进入,先在金水桥之南根据品级排列好次序。
鸣鞭之后,依次过桥,到达奉天门丹墀,文官为左班、武官为右班,在御道两侧相向立侯。
奉天门上廊内正中设御座,台阶左右是钟鼓司的乐队。
殿陛门楯间列大汉将军,穿着全服铠甲,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员身后则各有校尉握刀站立。
钟鼓司奏乐,嘉靖到达御门,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
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嘉靖入座之后,再次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文武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行一拜三叩之礼。
朝见完毕,殿前太监高唱:“召上清茅山护国妙虚真人史怀仙上殿!”
昨日一到京城,便有鸿胪寺的官员,将史怀仙接走,张天师一问之下,才知道黑龙降书之事。
张小峰夜里溜到鸿胪寺,把事情原委与史道长详述,听到茅山伤亡惨重,史道长当场落泪,直言愧对祖师师父。
张小峰只得安慰师父,“幸好这事有所转机,茅山还得您回去主持大局。”
史怀仙道:“不知明日是何光景,只想立刻回到茅山。”
“师父,明日面圣可得精神点,不能丢份。”张小峰见史道长情绪低落,斗胆调笑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