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为那一别相逢而怦然心动。
我呆坐在床上,想着四皇子的一幕幕,时而甜蜜,时而感动,时而忧愁,时而恼怒,时而愧疚。
刚才清风还讲,如意楼的布局结果不尽如人意,四皇子拿到了证据,本来可以将洪途那些人一网擒获,但却因三皇子的突然闯入发生了改变。
当时楼下出现骚乱,四皇子以为是他布置的人冲了进来,但他从我房中出去后却发现楼下来人是三皇子,担心洪途警觉而逃跑,便直奔洪途所在的房间。洪途当时确实已准备逃跑,只是四皇子及时拦住了他。两人交战过程中,倩儿被洪途所杀,四皇子也受了伤。
当洪途意欲挟持我之时,三皇子砍断了他的手臂,而四皇子也将寒龙剑刺中了他。以前我只偏重是三皇子救了我,其实那一刻救我的也是四皇子,也许他的剑比三皇子的刀还要快一分。
那个叫齐暗生的人便在这个混乱的过程中逃走了,四皇子可能会怀疑三皇子的到来并不是一个意外巧合,而是故意搅局。但我知道,三皇子确实是救我而来,他要找我去给颜魅公主看病。
清风还说,从如意楼送我回府后,四皇子带着他直奔监察司大牢。当时四皇子气愤非常,命清风连夜审问如意楼的人,谁给我下了媚药。
主使人如妈妈已经被正法,而挟持我到如意楼的张宏远也以恶意贩卖人口罪被杖责八十后发配边疆。我问了他那吴头儿是何情况,清风说也被发配到边疆去了,罪名是欺压百姓。四皇子倒不留情面,但总觉得他对这些人罚得重了些。难道大武朝的律法就是如此吗?
清风临走时还抛下一句话:“就算四皇子当时......当时把持不住,那也是......情不自禁。你要怪只能怪下药害你之人,怎么能怪责四皇子!还拿那种罪名要挟他去救害你之人!何况,四皇子也向我透露过,等时机成熟,他自会迎娶你!三姐,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我又想起他这句话,我不是因为四皇子亲了我而怪他,而是因为他不单单只是想娶我,他还想娶洛碧卿。但与我接吻这么隐私的事情,四皇子怎么也会告诉清风呢?莫非是清风自己想到的?
四皇子到底还是没有下令放柳儿,他生气归生气,是不是也料到我不会真的去揭发他,所以才不害怕?不过清风看似无意地透露了一点柳儿的消息,她只是被关在牢中,四皇子还没有下令如何处治她。
我心里此刻竟涌上一股内疚,他为此弄裂了伤口,清风有没有帮他上药?我为什么会做出要挟四皇子这种事?当时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即便他要娶洛碧卿,或者其他什么女子,这是这个时代和他的身份决定了的,我不该拿自己的原则去要求。我要么选择顺应,抛去自己不合乎这个时代的思想,答应了四皇子。我要么选择违逆,坚定自己一生一人的初衷,情绝于四皇子。
思来想去,我也没有了主意。第一种选择,我不愿!第二种选择,我不舍!
我的脑袋涨疼得厉害,不能再想了,我得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
与伊心正要出清风居,府里的下人引着一位小姐进了来。我一看,是郭诗颖!
这个可爱单纯的姑娘,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很亲切。她说前两日淑婉姐姐就给她传了消息,说我已经回府了,今日才得了空来看望我。她又问了问我的病是否痊愈,又恭贺我受了皇上赏赐。看来,那圣旨已是人尽皆知了。
我们在院中石桌上品着茶,聊着从第一次见面后的闲事。她说那次见了我的翩翩之舞后一直想找我学习,只是赶上我生病去了府外休养。她问我可否愿意教一教她,我自然乐得有了事情做。只是这舞不是一朝一夕便可练成的,便答应她得空就可以教她。
诗颖很是欣喜,先给我跳了一小段,我看了看她的舞蹈基础,可比我强不少。我笑着告诉她,以她这底子,应该很快就会掌握那翩翩之舞。
我先教了她前面的一些动作,让她回去后多多练习。后面我们又聊了些闲话,诗颖说端午佳节将至,届时会有来自各地的杂耍戏团汇集京城,晚上还有灯会,我们约好到时一起去逛一逛。
郭诗颖离开后,已到了晌午。没有胃口,随意吃了几口饭,我便想睡个午觉,但心里依然烦躁,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只闭目养神。
躺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床。握住那把宝剑,准备去院子里练剑。可一时呆住,心里突然想起,三皇子会不会因为我不再去看望公主而生我的气,他知晓我不去的苦衷么?
三皇子曾教我的剑招我已能练二十式,而且能连贯地耍下来,只是剩下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我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我唤伊心准备准备,今日说什么我都要出府一趟,透透气。
手握宝剑,我趾高气扬地走在大街上,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深功在身的女侠。若是现在让我撞到不平之事,我肯定会抽出宝剑,将剑一指,酷酷地大喝一句:“住手!”
可走了一路,什么不平之事也没遇见。果然,天子脚下还是相当太平的。不过,街口贴了皇榜告示,很多百姓在围观。告示的大致内容是:阴山关军中节度副使洪途及属下齐暗生、扬武等七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于三日后在菜市口斩首示众。旁边另有一份全国通缉告示,上面的画像就是在如意楼四皇子称“齐爷”的人。原来他就是逃掉的齐暗生,竟然还没有抓到他。
我和伊心在人群中听到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说那些人趁着国家军队助南夷国平定内乱之时,中饱私囊,实在是死有余辜。有的说皇上对他们还是仁慈的,没有因此牵连他们的家人。有的还说他们的头儿曲征也被皇上以失职之罪暂解了兵权,闲赋家中。
这些纷纷扰扰看似已告一段落,其实不过是更大纷扰的开始罢了。
我和伊心从人群中出来,去往鸿运客栈,不知这两日淑婉与老板谈妥了没有。
到了目的地,抬头见鸿运客栈的招牌已拆了去,里面有几个人在一楼忙着整理新的桌椅。我和伊心来到二楼,见淑婉正指挥着伙计收拾客房,这些客房以后都是吃饭的上等包间了。
淑婉领着我参观了几个已经布置好的房间,征询我的意见。我很是敬佩淑婉是个大刀阔斧的人,行动就是快!房间布置的都很好,我只是提议可以先将招牌挂上去,先声夺人嘛,提前做个广告预热。淑婉说酒楼的名字还没有想好,问我有没有主意。
我凝思片刻,灵光一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就叫‘尽樽楼’如何?”
淑婉笑着点了点头,吩咐萱儿让手下的人去订制招牌的事儿。她又看向我,邀请道:“我忙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你不如陪我去别家酒楼喝上一杯!”
“好啊!”我也来了兴致,“午饭我也没吃上几口,这会儿也饿了。我请客,多叫些好酒好菜,就当提前祝贺酒楼开张了!”
淑婉笑嗔着看我一眼,“今日大方了!我听说你受皇上赏赐的事儿了,原来你失踪的时候还干了这么件大事儿,你倒瞒着我不说。”
当时是因为我生气不愿意再提及四皇子,所以才没说。如今所有人已经将圣旨上我相助四皇子的事儿当成了事实,我也只得默认如此了。我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当时事情还未明朗,我不便多说。”
“我明白。”淑婉了然,又跟我开起玩笑,“待会儿我一定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可不会给你省银子!”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一家叫览月楼的地方,选了二楼一间上好的房间,叫了一桌子的好菜,最重要的是要了一坛好酒。
今日与淑婉痛饮,颇有些开怀,不知不觉酒已喝了半坛。开始我们只是聊些开酒楼的事儿,我问淑婉银子够不够,如果需要,我这里有一批首饰可以典当。淑婉回说银子足够,就是开张前聘请厨师的事儿让她有些头疼,而且她希望到时能有几个招牌菜打出酒楼的名声。我劝她不用太过忧愁,一方面聘请有手艺的厨师,另一方面如果她不嫌弃,可以试一试推销我做的烤鱼。如果效果还不错,那我便教给那些师傅们。
聊着聊着,我的头开始晕起来,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让我身心轻松,让我有些贪恋。我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打算再倒上一杯。伊心拦住我,担忧地道:“姐姐,你有些醉了,别喝了。”
我不听她的劝,还是满满倒了一杯,向淑婉举杯道:“我还没有像今天这么惬意过,必须多喝两杯。淑婉,我们再干!”
淑婉拿走我的酒杯,看似清醒得很。她也劝我道:“碧尘,你酒量不佳,今日我们就尽兴到此吧。”
我充耳不闻,又将她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晕晕忽忽地笑说道:“自然要尽兴,不能......不能半途而废。”
伊心瞧了瞧外面将黑的天色,皱眉又劝道:“姐姐,我们该回府了。若是回去太晚,恐怕会有麻烦。”
我摆摆手,还管那些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再饮一杯,希望将心头涌上来的愁绪浇灭。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举杯浇愁愁更愁!方才那种身心轻松的感觉原来是一时错觉,我又陷入了对四皇子的那两种抉择漩涡里。
看来我还是太清醒了,只有再醉、深醉、醉得不省人事,才能摆脱掉那愁绪的纠缠。
我不顾她们的劝阻,一杯接一杯地喝。这酒的后劲儿上了头,我感觉自己已经瘫软,只是还要再喝,想将自己的意识完全灌醉。
迷迷糊糊中听到伊心焦急地问:“怎么办?姐姐这个样子怎么回府?”
“先回我那儿,给她醒醒酒。”是淑婉的声音。
感觉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扶起了我,我的腿脚已是腾云驾雾般不知深浅。
酒的后劲儿越来越猛,我头疼欲裂,在马车的颠晃中差点吐起来。不知是不是被她们抬到了床上,我已察觉不出四周是什么,只感觉天和地都在转动,好像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有人给我喂了半碗什么汤汁,很难喝。我难受异常,一骨碌又躺了回去,浑浑噩噩般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