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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赵祖制,登闻鼓一响,衙门必须立即升堂审案。

不过这鼓一般人是不敢轻易敲响的,为了防止刁民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敲鼓,朝廷有“凡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二十”的规定。

守在门口的衙役们没想到会有人击鼓,愣了一下,才急匆匆地跑回衙门里去报信。其实衙门里的人也都听到了鼓声,只是因为太久没人击鼓了,大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衙役们手忙脚乱的,“府丞大人,现在怎么办?”

“还不赶快派人去叫府尹大人回衙门!”李府丞皱着眉毛,在心里直呼倒霉。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击鼓?但凡击登闻鼓的案子,没有一件是好解决的。他才不想主理这样的麻烦事,但这堂却不能不升。

“把人带进来,先打二十杖!”

李府丞准备把正事拖到府尹大人回来了再说。

府衙有人击登闻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衙门外面看热闹。

“谁这么大胆子敢敲鼓啊!不怕挨打吗?”

“刚刚打板子了,我亲眼看到的,足足二十下,那人的后背都血肉模糊了。”

“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击鼓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说是为了前礼部尚书唐什么贺伸冤。”

……

彭广德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被人着急忙慌地拉回了衙门。然后堂已经升了,人也打了,他坐到高堂上的时候还有些懵。

一路上他也只听说有人击登闻鼓,但具体什么事也没人与他说。回来想问两句吧,下面那群人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彭广德心里不爽快,重重拍响了惊堂木,“堂下何人,所述何事?”

朱平忍着剧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直直看向彭广德,一字一句道:“鄙人朱平,乃壬戌年二甲进士,曾担任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一职。”

“今日击鼓,是为了要给前礼部尚书唐知贺伸冤。他当年并没有徇私舞弊,我手里有证据能证明!”

彭广德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这是摊上麻烦事了。陛下对唐家的态度他还是琢磨的出的,自己要是把这事报上去,绝对会被迁怒。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把这案子压下去。况且登闻鼓都击了,案子断没有悄无声息处理的道理。

“你把证据呈上来给本官看看。”彭广德的语气不怎么好。

“这是状纸,还请大人过目。”朱平不卑不亢地与之对视,半点没有被他的官威震慑住,“至于证据,还请大人先听完我的陈述后再说吧。”

他今日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头发只用一个木簪束在头顶,这些年因为饱受精神折磨,他整个人很消瘦,但面上却又闪着一种异样的神采,看着极有读书人的风骨。

朱平条理清晰的把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说到唐家的惨烈下场时不禁潸然泪下。

“是我连累了唐老大人!是我懦弱,是我无用,这么多年才敢站出来为他喊冤。”

朱平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悲愤,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手上有段争鸣当年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的证据,还有他写给许昌让他构陷唐大人的亲笔信!”

他的话掷地有声,围观群众都不由得发出了惊呼,甚至还有不少书生打扮的学子围在衙门外,齐声高呼着要为唐老大人平反。

彭广德不敢再审下去,随即找了借口退堂,就径直往宫里去了。

赵沅嘉听说后,并没有很意外,顺天府尹彭广德是什么样的人,外祖父早就跟她讲过了。

“衙门外的那群士子是什么反应?有没有很生气?”

这些读书人可是她特意安排巧妙引过来的。

秦桑:“他们旁听之后都异常愤怒,很多人已经在商量要联名上书请愿了。书馆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日之事很快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赵沅嘉不由翘了下嘴角。

事情如这般发酵下去,狗皇帝可就不能再敷衍了事了。

文德殿。

建兴帝听完彭广德说的,果然大发雷霆,可他生气的点又无法言明,只能不停地大骂段争鸣。

这蠢货居然留了这么多把柄在别人手里!他这些年是怎么睡得着的!

彭广德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询问,“陛下,如今要怎么办?登闻鼓敲了,案子还得往下审,这个章程是……”

“你这府尹要是不会做就别做了!”建兴帝冷冷一哼,望着他的眼睛里透着一种让人胆寒的阴鸷。

彭广德吓得一抖,试探着道:“会试在即,此案不如还是等春闱之后再从长计议?”

跟着陛下使用拖字诀应该没错。

建兴帝沉沉嗯了一声,问:“喊冤那人如今是怎么安置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人永远闭嘴。

彭广德莫名有些心虚,“陛、陛下,这个朱平是原告,身上现在又有伤,微臣也不好把人扣押起来。退堂后,一群书生打扮的人把他送去医馆了。”

建兴帝咬着腮帮子,脸色更加阴沉了。

顺天府审案没有避着人,那群迂腐的读书人又掺和了进来,唐家翻案的闹剧恐怕要愈演愈烈了……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朱平击登闻鼓为唐知贺鸣冤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士人阶级都为之震动。

这一次,不仅有还未入仕的书生,就连一些在朝为官的士大夫,在仕林中享有极高声望的大儒都旗帜鲜明地站了出来呼吁为唐知贺翻案。

建兴帝那里收到了不少朝臣为唐知贺喊冤的奏折,他一概不予理会;之后内阁、都察院的人也三番五次来询问此事,建兴帝避无可避,干脆称起了病。

他也倒不是完全撒谎。最近大概是太累了,他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身体虚乏得厉害,刚好可以趁机好好调养一番。

赵沅嘉知道狗皇帝装病逃避之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一个皇帝能躲到哪里去?

赵沅嘉如今日日都待在书馆,最是清楚大众对唐家一案的态度。依照如今群情激愤的状况,朝廷若再没有动作,绝对会闹出大乱子。

这些读书人认死理,没有一个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殿下,崔表少爷来了。”

抱琴的声音把赵沅嘉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愣了一下,站起身,看向门口那个浅笑盈盈的男子,“表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