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雍忍不住侧目看去，便见人墙前方一片穿着囚服满身鲜血，满口獠牙的疯子正向他们扑来。
他忍不住腿软，差点就将后背的顾北亭摔了出去。
顾北亭也瞧见了那些恶傀，见顾北城带着冯十和几个书生在最前方厮杀，眉目骤然一冷，手中冷箭再次贴在马雍脖颈上，“快走！”
这一次，箭尖刺破了皮肤，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出来，马雍感受到脖颈处的疼痛，当即就回过神，背着顾北亭匆匆往对面茶楼跑去。
这下他是丝毫意见也不敢再提了，那群疯子太多了，这下面的人恐怕都得完蛋，他们躲到高处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且这小阎王他娘的是真动手啊！他若再不跑起来，他敢相信，下一次这支箭定然会将他的脖颈刺穿。
桑洄抱着箭筒跟在马雍身后飞快地跑着。
马雍按照顾北亭的要求将他放置在茶楼二楼靠窗位置，他往下看去，下面已经杀成一片了。
顾北城，冯十，萧云霁，还有那几个书生，那几个同他们杀过一次恶傀的几人此刻个个都成了血人，不过好在他们配合还算默契，虽又受了伤，但并未有人因此丧命。
而那一排人墙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被冲上来的恶傀咬住手臂，有的被抓伤胸口，受重伤的人迅速后退包扎，后面的人再迅速补上空缺。
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死人。
顾北亭神色阴冷，从箭筒里抽出箭羽一支支射出，可下面的恶傀太多，他也只能勉强协助一两人。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这群人还有一个活着，他那爱民如子的好大哥就不会撤退。
但他不能死！
可剩下的箭根本不够用！
马雍原本以为将顾北亭背上这茶楼便算大功告成，见他“咻，咻”射着飞箭，他腿软，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一坐，却又听那小阎王下了道催命符。
“去找箭。”
“找，找什么箭？”马雍心知肚明，却不愿去，因为太危险了。
但他又怕这小阎王再拿箭胁迫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了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瞧着顾北亭，“这附近又没有铁匠铺，出去的路又被那些疯子堵死了，我上哪儿给你找箭去？”
顾北亭射出一箭，阴沉沉的目光斜了过来，马雍不由打了个寒噤，还未出声，就听顾北亭又开始威胁他，“没有铁匠铺就去地上捡，去尸体上拔，你若弄不来箭，我这最后一支箭就留着赏给你。”
“你可以好好想想，想让它刺穿你身上哪个部位。”
苍天啊！
马雍第一百零八次无比后悔招惹了这个万恶的小阎王。
他顶着个猪头脸哭唧唧地下了茶楼，心惊胆颤地看了眼前方的混战，扭头跑去了后方。
他记得那小阎王在之前那几个疯子袭击时射了不少箭，他还是去后面捡吧！安全些。
顾北城几人此刻已经被恶傀缠得有些力不从心，它们太多了，蜂拥而上时，即使他们配合再默契可也会力竭，也会筋疲力尽抵挡不住。
所有奋战的人几乎都已遍布伤痕。
顾北城砍下一只恶傀手臂，却没躲过另一只恶傀的利爪，右臂连后背肩胛骨的位置被那利爪抓破了几条长长的口子。
血珠飞起的一瞬间，顾北城身体往前踉跄了一步，后背瞬间被鲜血染红一片，手中柴刀几乎握不住，幸而他提早用布条将刀和右手绑在了一起。
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左右又有恶傀攻了上来。
他右臂连带肩胛骨都受了伤，手臂有些抬不起来，可他身后是萧云霁几人，他们此刻正被三只恶傀攻击，若他后退，攻击他的恶傀便会越过他去攻击萧云霁他们，可他们对付那三只已经很是吃力，若再加两只，他们那小团体说不定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咬着牙，双手握刀向其中一只狠狠劈去，刀刃被恶傀利爪抓住，后背也暴露在另一只恶傀的利爪之下。
所幸顾北亭的箭羽及时赶到，将那即将洞穿顾北城身体的利爪逼退。
顾北城得了这片刻机会，当即一脚踹向那抓着他刀刃的恶傀。
却也是顾北亭支援他的这片刻时间，因为少了他箭羽的协助，正与恶傀拼斗的一个书生被恶傀利爪洞穿了身体。
几个书生见状，赤红着双眼痛呼一声。
“赵兄！”
“子越！”
顾北城闻声看去，便见那赵子越被恶傀利爪刺穿了腹部，他回身砍向那只利爪，恶傀却发现了他的动作迅速收回手臂。
血液从赵子越腹部喷涌而出，滚烫的血液喷洒在顾北城脸颊上，他的血液与恶傀的血液不同，恶傀的血液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而赵子越的血却是火热的，滚烫的，仿佛能灼烧他的皮肤。
“哼！”
赵子越痛得闷哼一声，清秀的脸庞因为疼痛而扭曲着，他双腿支撑不住，在恶傀抽回手臂后身体软软地向地面倒去。
“子越！”
萧云霁想扶他，却因为一个分神被恶傀抓破了胸口。
顾北城迅速穿过赵子越的腋窝揽住他下滑的身体，一边对付扑来的恶傀，一边带着赵子越往人墙后面撤，同时喊道，“你们保持队形别乱，我送他去后面。”
萧云霁和几个书生忍住回头去看的冲动，一个个握着刀，一边嘶吼发泄一边挥刀疯砍。
冯十也是一边砍一边破口大骂，“他娘的疯子，敢伤我赵小兄弟，拿命来吧！”
顾北城将赵子越送至人墙之后，让他平躺在地，同时向人群大喊，“谁是大夫？有没有大夫？快来看看他的伤！”
人群里自动开始传声，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从人群后气喘吁吁地跑上前。
可他一看到赵子越的伤便愣住了，痛心疾首地大喊一声，“他身体被洞穿，这，这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啊！这可怎么办？”
“他看着好小啊！十五六岁吧？”
“还是个书生！太可惜了！”
“我就说不能强出头吧！现在好了，命都没了！”
人群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的都有，顾北城已经管不上他们了，红着眼对那大夫喊道，“先给他止血，先止血！”
赵子越此刻眼前发昏，腹部的疼痛让他几乎身体痉挛起来，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可他不后悔今日所为。
只是，只是……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紧紧拽着顾北城的手，努力地想说什么。
顾北城当即单膝跪下俯耳过去，“你想说什么？你慢慢说，我听着。”
“我……我家中……还有一双孪生弟妹，待我死后，还请帮我……帮我照顾一二……”赵子越咳出血来，抓着顾北城的手用力地收紧，他的眼中溢出泪，看上去很是难过，“他们，他们很乖巧，却只有七岁，我，我不放心……放心他们……”
“我会照看好他们的，你坚持住……”顾北城握着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的手，微微哽咽道，“你坚持住，等我阿娘……等我阿娘到了，她肯定能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