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停下了筷子,歪着头道:“世人皆知谢夫子,是首辅恩师。少年家境清寒,其实那时候,哪里是清寒。
简直就是赤贫!一家八口人,六个小孩,只有一条裤子。谁要出去,才有资格穿裤子。
我那时候就认识了谢云,我放猪,他放牛。
原本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有一天,我们放猪放牛的东家儿子,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帮他写夫子布置的课业。
我们两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村野孩子,哪里会写字,那东家儿子也不管,说不会正好,要是会写还不像。
就丢了一支笔还有墨,让我们抄字帖。”
袁无味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两位大才子的启蒙。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每天轮流给大少爷写字帖,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又不是个蠢货,字写的越来越好。
少爷的课业上时常有红圈,这代表着写的好。谢云那人最是心高气傲,自从他知道,那红圈代表写的好,就要每个字都到最好。
如果有不好的,他就琢磨怎么改进。每次去城里面,看酒楼招牌上的字,看迎风飘扬的旗帜上的字,只要是个字,他就看,他就琢磨。
事情经不起琢磨,他的字越来越好,终于穿帮了。
嘿!大少爷那肥手被拍肿的跟猪蹄子一样,气冲冲的来了我们放猪放牛的地方。
将我们两个人一顿好揍,威胁我们,字要写的跟他一样差!不准比他好!
谢云没说话,等到大少爷走了之后,当天的字帖轮到他写,他是一个字没动。
我去找他,看他没写,大少爷马上就来了。我一边写一边骂他,闹什么脾气?这写字帖多么轻松的活儿,大少爷还给一个铜板,攒攒还能够给家里买点盐。
谢云那兔崽子说什么?凭什么,我们写的好,还要被大少爷打?我们若是有机会读书写字,必定是能够当上大官,比蠢笨如猪的大少爷强上百倍。
差不多就是这些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毕竟还要赶字帖。哪里能够想到,谢云胆子竟然那么大,第二天将牛带到了学堂附近的山上,牛在吃草,他去偷听学堂老师讲课去了。
可怜我是又放猪又放牛,累的半死,等到谢云回来,他眼睛亮的出奇,告诉我他知道他整天写的字是什么意思,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
就这样,我白天放猪放牛,晚上还要被谢云拉着学习读书写字。
现在我想想,还真是天赋!谢云不过偷听了半年,学问就比学堂里面的学生高出一大截。夫子提了一个问题,学堂之中的学生不明白,谢云就忍不住开口。
回答正确,一顿好打!
那些学生蜂拥而上,夫子冷眼旁观,一个放牛娃也敢玷污学堂!”
“学问无贵贱,这夫子不对。”袁无味皱眉。
“学问的确没有贵贱,可是学生有三六九等。”老白苦笑一声,“谢云真惨!三天下不了床,后面也没出来。”
“为什么?”
“因为……家里面唯一一条裤子,也被扯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