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整派出去的衙役,捕快,足足有一百多人,身穿便衣分布在武清侯府所在的周边。
这大半夜的,府邸周边突然多了这么多的人,是个人都能有所察觉。
再加上此时儿子摊上官司,早就着急万分的李伟,是立马就发现了,顿时便成了惊恐之鸟。
李伟有三子一女。
长子,长女两个人都入了裕王府。
一个做侍女,一个做公公。
做太监的叫李文进。
在穆宗皇帝陛下登基之后,李文进成了御马监提督太监,可在隆庆六年,先帝病重,李文进眼瞅着自己的外甥要做大明朝的皇帝,在手下的心腹面前没有按捺住自己的狂喜,说了一句:“我富贵之后,你们也都各个飞黄腾达……我妹妹还是皇太后……大明朝有名有姓的太监多了去,什么王振,王植……可咱家是独一份……”
当然,这句话之后,李文进身体便开始急剧恶化,当时的皇帝病重挺了那么长时间,他病重,只活了三天,便气绝而亡。
当然,这是宫廷的一桩悬案,也是一桩没有人去过问的案子。
即便是李太后,也不能过多追问的悬案。
因为李太后心里面清楚,这是他的夫君,穆宗皇帝陛下安排的事情,即便悲伤,也不能声张。
而李文进死后,李伟便就只有李文贵这一个儿子了。
便是对其更加的放纵。
当然,即便想管也管不住。
他派人将早就睡着的李文贵叫醒,让他来找自己。
而李伟就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堂之中。
李伟已六十岁了,岁月在他面庞刻下深深沟壑,两鬓斑白,如霜雪洒落。
稀疏的眉毛下,一双眼眸虽因年迈略显浑浊,脸上的皮肤松弛,褶皱堆叠,他虽然穿着丝锦缎衣服,周身绣着精致云纹,领口袖口镶着昂贵的貂毛,玉带束腰,彰显尊贵身份。
然而,他搭在椅子上的双手,却暴露了过往,掌心布满老茧,指节粗大……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李伟虽然当上了大明朝的侯爷,但还是略显朴素的,在侯府的后院中,他还保持着种菜的习惯。
可老子朴素,儿子,可就混蛋了。
李文贵,正如他名字中的贵一般,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多少苦头,哥哥姐姐卖身到了裕王府,往后赚来的银钱,全部都交给李伟养李文贵了。
从小没挨过饿,当李彩凤为先帝生下皇子后,这个李文贵的好日子才算是正式来临……
算起来,都已经过了十六七年的好日子了。
李伟等了许久。
睡眼朦胧的李文贵,才颇为不耐烦的走了进来。
李文贵长相与李伟十分相似,不过,眉眼之中,全是骄纵。
看到李伟之后,李文贵也不行礼,径直坐到了椅子上:“爹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还能睡得着觉。”李伟拍着桌子怒声道。
“多大的事情啊,阿……爹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顺天府他是管不着的,就算能管着,他们也不会管,还有宫里面的冯公公不已经差人来问过了吗,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面,不要为儿子担心了……”
“我还就不信了,谁还敢拿我,我可是太后的弟弟,陛下的舅舅,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这大明朝的天下有一半都是咱们的……”
说着,说着,李文贵打了个哈欠。
而后站起身来,竟是真的想回去接着睡。
“坐下……”李伟高声怒道。
虽然老子让坐下,但李文贵并没有将老父亲的话,放在心中,他没有半点想要坐下的动作。
“不是,爹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马上刀都要砍在头上了,刚刚下面的人对我讲了,咱们府外大半夜的热闹的不行,各个拐角,胡同都有人,这些人是什么人啊,这些人肯定是顺天府的人啊,风向变了……”
“你真是啊,苦日子过得时间长了,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呢,你的女儿是大明朝的太后啊,怎么,顺天府还敢办了太后的娘家人,我是不信的,什么风向不风向的,你种地魔怔了……爹不说了,我回去了。”
“你,哪也不能去,来人……”李伟怒道。
而后,便有六个护院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挡住了李文贵的去路。
“你们谁敢拦我,反了你们了。”李文贵对着这六个护院冷声说道,而后径直想要离开。
不过,六个护院却还是挡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的退让。
李文贵双眼圆睁,满脸怒容地朝着那六个护院冲去,嘴里大声叫嚷着:“你们这群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拦我!”
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推搡着挡在身前的护院,可他平日里沉迷酒色,身体早就被掏空,那几个护院皆是身强力壮之人,如同一座座铁塔般纹丝不动。
李文贵使尽了浑身力气,却好似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几个护院对视一眼,面露无奈,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护院轻声劝道:“二少爷,侯爷也是为您好,您就别折腾了。”
李文贵哪里肯听,跳着脚骂道:“为我好?他懂什么!你们这群下贱胚子,少在这假惺惺,再不滚开,等我出了这口气,定要你们好看!”
李伟看着儿子这般张狂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喝道:“把他给我弄回来!”
护院们得了令,上前架住李文贵的双臂,李文贵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嘴里还在不停地叫骂:“放开我,你们这群杂种,我可是太后的亲弟弟,你们敢动我,都不想活了!”
尽管他拼命反抗,却依旧被护院们轻松地拖回,按在了椅子上。
李文贵仍不死心,扭动着身躯,妄图挣脱束缚,嘴里还在叫嚷:“爹,你疯了吧,你让他们放开我!就凭顺天府那群人,能把我怎么样?你疯了吗?”
李伟看着儿子这副不知死活的样子,痛心疾首,咬着牙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执迷不悟……就算是个鸟,是个狗,临死之前,他都有些预感呢,你怎么就没有一点感觉,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说罢,李伟朝护院们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护院从一旁拿来绳索,走上前准备将李文贵绑在椅子上。
李文贵见状,双眼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大声嘶吼:“你们敢!你们要是敢绑我,小爷定要你们全家陪葬……爹,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对我……姐姐最疼我了。”
可护院们并未理会他的威胁,熟练地将绳索绕过他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地绑紧,李文贵的叫骂声回荡在整个大堂之中,却也无法改变此刻被束缚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