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会现场,女魂魄的恸哭声如同一记重锤,打破了原本的秩序。
周围的魂魄们开始交头接耳,场面逐渐有些失控。
惠岸皱了皱眉头,心中暗忖:“这法会可不能就这么乱下去,看来只能先结束了。”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小鬼们维持秩序,然后大声宣布:“今日法会暂且到此,大家都先回去吧!”
随着他的命令,法会的例行程序匆匆结束,魂魄们在小鬼们的引导下,渐渐散去。
惠岸的目光落在仍在哭泣的女魂魄身上,心中思量着:“这女魂魄哭得如此悲切,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法会本是为了帮助魂魄们化解执念、顺利投胎,要是因为她这事儿处理不好,那法会的意义可就荡然无存了。
而且三界的情感秩序向来微妙,她的事情若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麻烦,威胁到整个三界。不行,必须得把事情查清楚!”
想到这儿,惠岸立刻行动起来。
他叫来几个得力的小鬼,吩咐道:“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在这儿给我搭个临时审判席!”
小鬼们不敢耽搁,迅速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临时审判席就搭建好了。
惠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长袍,大步走到审判席前,挺直了身子坐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周围,心中想着:“今日一定要把这事儿弄个明白。”
此时的他,面容依旧英俊,但眼神中透着的坚定和威严,让在场的人都不敢随意出声。
惠岸看向女魂魄,语气沉稳地开口问道:“你且先别哭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说。为何在这法会现场哭得如此伤心,还不愿投胎往生?”
女魂魄听到惠岸的话,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刚要开口,却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惠岸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虽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想要查明真相的决心。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不管你背后有什么故事,今日我都要为你主持公道,也要维护好三界的情感秩序。希望你能如实道来,别再隐瞒什么。”
他静静地等待着女魂魄平复情绪,准备倾听她的讲述。
(2)
惠岸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婉清,语气不怒自威:“你且详细说说,究竟为何会在喝下孟婆汤后如此悲恸,又为何自称是忘川河畔的千年怨灵?”
婉清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缓缓抬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嘴唇哆嗦了几下。
她才开口说道:“大人,我叫婉清。我原本只是千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苏沐风。”
说到苏沐风,婉清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仿佛回到了过去。
“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一起在街头巷尾跑来跑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沐风这人心气儿高,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以后能给我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
我呢,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着在他身边默默支持他。每天我给他洗衣做饭,晚上他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添灯研墨,那时候,我心里头啊,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期许。”
婉清微微低头,陷入回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惠岸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原本也是一对苦命鸳鸯,只盼着能过上好日子,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
婉清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接着说道:“可谁能想到,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被打破了。
镇上来了个恶霸王富贵,有一天,他在街上瞧见了我,就动了坏心思。
没过多久,他就派人到我家提亲。
我和家人都知道他平日里的恶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这种人,我们怎么可能把我嫁给他!所以,我们果断拒绝了。”
婉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和不甘。
“我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这王富贵心胸狭窄,怀恨在心。
沐风一直努力读书,就盼着进京赶考能出人头地。
就在他准备启程的前夕,王富贵居然暗中勾结官府,诬陷沐风偷窃财物。那些官兵不由分说,直接就闯进了苏家,把沐风抓走了。”
说到这儿,婉清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双手紧紧握拳。
惠岸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王富贵实在是过分,为了一己私欲,竟做出这种陷害他人的勾当!
他看着婉清,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婉清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沐风被抓走后,我心急如焚,到处想办法救他。
我先是去找王富贵,求他放过沐风,可他不但不答应,还把我羞辱了一顿。
我没办法,只好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想打通关节把沐风救出来。
那些当官的收了我的钱,却根本不办事。
我又去求邻里帮忙,可大家都怕王富贵的权势,没人敢站出来帮我。
我那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婉清泣不成声,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3)
婉清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声音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沐风被官兵抓走后,我整个人都慌了神。
我知道,他一个书生,哪能受得了狱中那些折磨?
我必须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婉清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决然。
“我到处打听救他的办法,有人说给当官的送钱就能打通关节。
我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回家就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搜罗出来,变卖成钱,然后一家一家地去找那些官员。
我低声下气地求他们,说只要能救沐风,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些官员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收了钱,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沐风放出来。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根本就没有一点消息。
我去问他们,他们要么敷衍我,要么干脆就躲着不见我。
我这才明白,他们就是一群贪财的混蛋,根本就没打算办事!”
婉清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
“没办法,我只能去求王富贵。
我知道他恨我拒绝他的提亲,但为了沐风,我也顾不上尊严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大厅里,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刚开口求他放了沐风,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用各种难听的话羞辱我。
他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来求他,晚了!
还说我这种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他,要不是看我有点姿色,才不会搭理我。
我当时气得真想冲上去和他拼命,但我知道,我要是冲动了,沐风就更没希望了。
我只能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和愤怒听他羞辱。”
婉清的嘴唇被咬得发白,脸上写满了屈辱。
“从王富贵那儿出来后,我又去找邻里帮忙。
我一家一家地敲门,求他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想想办法。
可他们一听到是王富贵的事儿,都吓得直摇头。
有的直接把我拒之门外,有的小声劝我别再白费力气了,说王富贵权势太大,他们惹不起。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太无助了,世上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帮我。”
婉清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地上。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王富贵又派人来找我,说只要我嫁给他,他就立刻放了沐风。
我心里明白,他这是在逼我就范,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想着,只要能救沐风,就算牺牲我自己又算什么呢?
我咬咬牙,答应了他的条件。”
婉清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我满心期待着沐风能被放出来,每天都在盼着。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沐风的身影。
后来,我才知道,王富贵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沐风,他就是想折磨我。
沐风在狱中本来就受尽了折磨,又得不到救治,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还是含恨死在了狱中。
他到死都没能再见到我一面,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些未来,都成了泡影。”
说到这里,婉清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些年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4)
婉清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声音沙哑地接着说道:“当我知道沐风死讯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活着的希望一下子全没了,心里空落落的,万念俱灰。
可命运好像还嫌我不够惨,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怀了王富贵的孩子。”
婉清的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挣扎,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我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乱成了一团。
这个孩子,是我和仇人的,我觉得它就是我痛苦的根源。
每次想到沐风,我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这孩子的存在就像是对我们感情的背叛。
我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无数次问自己该怎么办。
最后,我还是决定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婉清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开始精心设计,在临盆前制造了‘流产’的假象。
那过程很痛苦,可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给沐风一个交代。
当一切结束,我看着那一片狼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解脱,更多的却是痛苦和自责,毕竟这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啊,但当时的我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婉清闭上眼,泪水不停地流淌。
“从那之后,我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复王富贵。
我想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他害我失去了一切,我要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于是,我开始计划怎么报复他。
我知道,要想打倒他,得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婉清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复仇的日子。
“我故意接近他的心腹,那人心术不正,好色得很。
我略施手段,他就上钩了。
我们勾搭成奸,我故意在王富贵面前和他眉来眼去,就是要让王富贵起疑心。
我还买通了他,让他在王富贵面前说坏话,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着王富贵一天天陷入内忧外患,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但这还不够。”
婉清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
“我又想办法害死了王富贵的父母。
我让那心腹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王富贵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心里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我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终于,在一个夜晚,我趁王富贵不备,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利刃,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看着他倒在地上,慢慢没了气息,我心里的仇恨却没有完全消散,反而被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填满。”
婉清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回忆折磨着。
“我觉得自己也没脸再活下去了,于是我拿起刀,自刎而死。
我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没想到,我的灵魂被困在了这里。”
婉清望向远方,眼神中满是痛苦。
“死后,我的灵魂不愿离去,就一直徘徊在忘川河畔。
无数次,我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恋人沐风,还有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从奈何桥上走过。
他们就离我那么近,可我却没办法和他们相认。
我多想抱抱他们,和他们说说话,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痛苦,真的就像万箭穿心一样。”
婉清哭得更厉害了,“我太害怕喝了孟婆汤后,会忘记他们,忘记和沐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所以我情愿在这忘川河畔流浪千年,哪怕痛苦,我也想守着这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