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走上前来,手上拿着一把早已生锈了的断刀。
苏聂岚周身灵力动荡,就将那把断刀震碎了。
然而身后传来脚步声,苏聂岚转头却发现身后是年青衣,慕容熙,邬义……
所有人都站在她身后。
整座城池所有的活人都是她的敌人。
她捏紧了剑柄。
年青衣的流星锤堪堪擦过了她的头皮。
苏聂岚长剑飞舞,一人对战对面的六人。
而不远处,身穿紫霄派弟子服的人正默默看着这一切。
雪花落下,落在了这群年少修士们的发间。
梓紫长鞭如游龙,年青衣和魏炼力可拔千钧,以杀入道的慕容熙挥剑带着凛冽杀意,邬义的御兽之术堪称绝妙,而白术的银针出神入化。
苏聂岚对战得很吃力。
她的风雪剑法越来越慢,血媃剑似乎浸满了雪水一般沉重万分。
她耳边传来质问声:“你想要成神,难道不该为信仰者献身吗?”
“你不应该仁慈对待世人吗?”
“你该救众生!”
苏聂岚眼神坚毅,挥袖躲开白术的银针后回答道:“我救众生,我愿行有情事,但一城百姓不代表众生。”
“神明若太过仁慈,只会让众生贪得无厌,不思进取,只想着从神明身上获得一切。”
所以成神守则上要求,候选人必须修行无情道。
“我若为一小部分人献身,那众生怎么办?”
“大道无情,我应平等对待世间,世人苦难,命中有之,那就顺天而为。”
“若因人心之恶,招致祸患,那就是他们罪有应得。”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神明顺天而为,插手应该顺应因果,而不是一味仁慈,盲目插手,豢养贪得无厌的废物!”
苏聂岚说完这些,眼前被控制着的修士们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喘着气,持剑的手轻轻颤抖。
她问道:“所以你……为何要过分仁慈?”
长街尽头,有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悲悯众生的脸。
那双眉眼,是无尽的悲伤。
“我初来人界,冷心且懵懂。”
“父神说,我是神界的失败者,他将我流放人界,他让我学会当一个真正的神族。”
“我来到安庄城,原来的他们热情善良,他们耐心地教会我怎样去做一个人。”
“……没有人教我当个神。”
“我深爱他们,我爱这个比之死气沉沉的神族更有无限生机的人界。”
苏聂岚冷声道:“可神不该偏爱。”
是,神不该偏爱。
他的偏爱让安庄城的人以为他无所不能,他们以为神明就该护佑百姓。
他们肆无忌惮地祈求着神明的偏爱。
而这个失败的神明,确实也给了他们太多的偏爱。
直到——
瘟疫降世。
天道看重平衡,安庄城的百姓生活的太过容易,所以苦难来得比想象中更加凶猛,更加可怕。
他们求神救救他们。
可是天道告诉他,这是他们的苦难,神族不可干涉。
神应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如日月光辉般照耀众生。
“可我总是在想,神不应该庇佑众生吗?”
“为何我处处想帮,还给他们带来了苦难?”
“或许是我的错。”
安庄城的百姓因为神的无所作为对神明进行了审判。
他本想救他们,却被百姓们抓住双臂,束缚在了审判刑台上。
他们说他是一个坏神。
不会再有人信仰他了。
他于深夜离开安庄城,却在城门口看到了被遗弃啼哭的婴孩。
他伸手捡起婴孩,被狠狠咬在手臂上。
鲜血滴落在人界土地上的时候,异香遍布整座城池。
“传闻神血神肉能够救治百病。”有人在他身后如是说道。
“好香啊,我的疼痛都好了很多。”有人垂涎地咽了咽口水。
神想,算了,最后帮他们一次吧。
他对苏聂岚说道:“我确实是一个失败的神。”
苏聂岚却感觉到寒毛直立。
眼前充满神性的神明脸上开始蔓延点点黑色。
这是……魔纹。
“魔族攻心为上,心魔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被人啃噬到只剩下一具白骨。”
“疼痛,绝望,悔恨,让我成长……”
漂亮的,悲悯的,失败的神明轻笑着。
他告诉苏聂岚:“安庄城自此再无神明。”
天边出现了第一道日光,他的身形一点一点消散在日光中。
安庄城自此再无神明。
人间自此生恶魔。
——
魔界。
冥渊拉开了通往人界的界门。
门外,白容水早已等候在外面。
“如何?”
冥渊脸色微沉:“我没找到我那个混球弟弟,很可能是他干的。”
白容水点点头:“现在你该去把我徒弟要回来。”
冥渊面无表情:“现在我的儿子丢了。”
白容水:……
冥渊:“我要不回来,我儿子很可能也在那家伙手上。”
“他到底想干什么?”冥渊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
第二日清晨,所有人都狼狈地醒来。
白术第一眼就看到了满地密密麻麻的银针,顿时心疼不已,连一直以来的微笑的维持不下去。
而其他人却看向了自己面前半跪在地上的苏聂岚。
年青衣看到了自己不知何时召出的流星锤,颤声问道:“阿岚?”
苏聂岚勉力抬起头来,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都休息一下吧,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苏聂岚用剑撑着站起身,看向长街的尽头,那里已经没有了人。
“青衣,你记得这里的神叫什么?”她轻声问道。
年青衣想了想:“我不知道,世人只知道这里陨落了神明,却不知道他名字。”
白术捡起银针的时候发现了面前神像下面被灰尘遮挡住的小字。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舍身神明。”
苏聂岚感受到突如其来的一阵恶心。
就在这时,紫霄派弟子们中间突然又起慌乱。
梓紫上前一看,发现竟然又有弟子死去了,死状与之前的王道一模一样。
有人对问苏聂岚:“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出去了吗?为什么他还会死?”
苏聂岚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人。
是昨晚斥责她的那个弟子。